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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女伯爵》: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阿猫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女伯爵》
 
     看《道林·格雷》时,不停地想起同样为了青春美貌甘愿把灵魂献祭给魔鬼的匈牙利女伯爵伊丽莎白·巴瑟瑞,与道林不同,她并非像他人宣判的那样——所有嗜血的暴行出于自恋和虚荣,道林的确如此,而伊丽莎白内心真正渴望的是爱情,青春和美貌只是她在失去爱情之后寻求的补偿,爱得越深,失去时越痛,病态的偏执也就越强烈。
    道林是可鄙的,而伊丽莎白很可怜。前者为了青春宁可牺牲爱情,后者为了爱情绝望地抓住青春。
    看着伊丽莎白,叶芝的诗句萦绕耳边: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电影以伊丽莎白情人的角度来回顾她的一生,伊茨凡深爱伊丽莎白,并不比伊丽莎白爱他少,但是这场忘年恋注定要被阴谋拆散,因为伊丽莎白越过了社会给女人设下的界限,只身踏入了男性占据统治地位的领域,波诡云谲的政坛不允许一丁点闪失。伊丽莎白再坚强精明,也毕竟有女性内心柔软的一面,抓住她的弱点,对手设下一系列圈套,使得为情所困的她在邪恶之路上越走越远。
     伊茨凡无意中造成了伊丽莎白和无数无辜少女的悲剧,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命运偏偏要让伊茨凡前往伊丽莎白阴森的城堡,发现她隐藏的嗜血秘密,不得不秉公将其正法,对于伊丽莎白而言,这既是惩罚,又何尝不是眷顾,若非恐怖的流言传到宫廷,她恐怕永远都无法再见爱人一面。令人动容的是,在经历了多年地狱般的情感煎熬之后,再次见到伊茨凡时,伊丽莎白瞬间忘记了所有的诅咒和怨恨,她投入恋人的怀抱,温柔低语,就像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影片时时反省女性与外部世界的关系,从出生开始,伊丽莎白便被教导要按照规范来生活,从她出生那一刻开始,她的人生已经注定,她生来就是某位门当户对贵族的妻子,她有责任维护贵族血统的纯正,每次犯规,都要付出血的代价,就像她那被残酷凌迟的初恋。被这样教导成人的她最终还是认同了社会加诸于她的法度,她辅佐丈夫,生儿育女。是丈夫的意外丧生给了她一个打破规矩的机会,她继承了丈夫的土地和军队,施展才能,使得自己的领地日益强大,国王都要让她三分。
 
     在当时的欧洲,女性的成就必然会遭受他人异样的眼光,就像那一次贵族宴会上,主教带头对伊丽莎白发难,被伊丽莎白用古希腊语嘲讽。另一贵族男子好奇地问:“女人会比男人更聪明吗?我听说因为她们太专注于感情,所以她们的才智被浪费了?”伊丽莎白的回答很讽刺:“我承认大部分女性是弱者,在内心深处,软弱是存在的,男人的懦弱只不过是在身体更深处罢了,在那些并不怎么高雅的地方。”她尖锐地指出了男人屈服于本能和动物性的软弱,而女性在情感上的软弱则更高级更有人性。
 
      --- 主教(不屑地):女伯爵您的弱点是什么?
      --- 伊丽莎白:我是个女人,我喜欢漂亮衣服和黄金首饰,就像你一样。
 
 
      伊丽莎白始终在男性主导的世界中寻求一种平等,她以为自己做到了,直到伊茨凡离开她,传言说他是为了一位更加年轻貌美的女人才这样做的。伊丽莎白的骄傲与自信在瞬间坍塌了,她发现自己无论多么富有和尊贵都无法在这一份爱情中获得平等,因为岁月不饶人,她爱上的是一个翩翩美少年,而自己却只能用“风韵犹存”来形容。
 
    为了重新获得平等,再次拥有爱情,她偏执地相信少女的鲜血可以让她恢复青春,一次镜中的恍惚导致的是一连串接连升级的杀戮。但伊丽莎白仍然没有完全迷失,她放那位曾有一面之缘的穷苦女孩逃离,那一刻,善的本性战胜了嗜血的欲望,冷漠的容颜下还保留着些微人性的温暖。
 
     人走向歧途总少不了那些推波助澜者,这些引诱者比走向堕落的人更应该被诅咒,造成伊丽莎白悲剧的幕后主使是她的表兄图尔佐——伊茨凡的父亲,他追求伊丽莎白遭遇到傲慢的拒绝,觊觎女伯爵的财产加上挫败感的刺激,使他布下陷阱,步步铺垫,让伊丽莎白在痛失爱情的抑郁状态下陷入疯狂。
 
     多米尼克·维扎克纳伯爵更像魔鬼的化身,他利用伊丽莎白的痛苦唆使她变得残暴,从痛打惊扰坐骑的老人开始,那位丑陋的老妇人一句:“别看你现在威风,迟早会变得像我一样衰老不堪”,刺到了伊丽莎白的痛处。多米尼克诱导伊丽莎白与他一道玩性虐的游戏,所有的道具最后都成了将伊丽莎白指控为女巫的证据。
     伊丽莎白曾经拥有一个牢固的只属于女性的联盟,尤其是与她有着同性之爱的女巫达芙丽亚,达芙丽亚毫无保留地热爱着她,从伊丽莎白与伊茨凡坠入情网时开始,她就看到了危险的火苗。伊丽莎白虽然在男性世界中成功而骄傲地生存下来,但是她从来没有真正地投入过情感,而情感的沦陷便是厄运的开端。她顽强地阻止伊丽莎白,哪怕遭受到厌恶和驱逐也不放弃,暗中守护着她,临死前还挂念着伊丽莎白的安威。无奈,伊丽莎白忘记了她最初为女性辩护时的锐气,成了男权社会偏见的附庸——女性只有年轻美貌才有价值。
 
    爱和情感,是女性擅长的能力,无须为此而感到羞愧,悲哀的是,有时候爱和情感带来的破坏力是如此惊人。伊丽莎白叹息:“今天我站在这儿被宣判的时候,我在想,此刻多少情人正躺在对方温暖的怀抱中,而我却被宣判孤老终生。”
     伊丽莎白,连同痛苦的爱和深重的罪一起,被封存在那一方黑暗的囚牢之中,在一片漆黑里,她反思自己的一生:“男人以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上帝,给予他们统治一切的权力,鸟、狮子、树还有女人,我希望我生来是男儿身,我会在战场上杀人无数、掌管国家、烧死巫师,成为一个英雄。”挣扎一生,却仍然逃不脱男性的掌控,男人为了他们尊崇的价值而杀戮被视为英雄之举,而女性为美貌而犯下的嗜血罪行必然要遭到严厉的惩罚。
     伊丽莎白曾经试图相信俗世的信念和法则,她祈祷让上帝原谅她所犯之罪,她抑制住自杀的冲动,为了能进入天堂。然而,她最终发现,那些所谓的信念只是虚幻,是人类维持现存秩序的手段:“你(上帝)只是个神话,我们创造了你以得到和平,驱赶害怕与无知,因为我们有许多问题,答案却寥寥无几。我曾利用你祈祷来原谅自己犯下的可怕罪行,一个体面的葬礼其实和喂狼并无区别,圣水就是脏水。我为何如此惧怕死亡?因为我不相信你或是什么永恒的灵魂。当我死后,我会腐烂,一切都烟消云散。爱情就像匕首从背后刺了我一刀,如果你不是一个神话,请吸走我的罪恶,保留我的青春吧。”伊丽莎白咬破了自己的动脉,主动选择了死亡。此时她提到的青春,与其说是她之前想望的年轻美丽的容颜,不如说是一种生命的尊严,不要匍匐在地苟活的卑微,宁可在阳光下以死亡来表示抗拒。伊丽莎白的一生是反抗的一生,正如童年时的她听闻人终有一死而天堂永恒时,曾稚气地宣言:“我不相信,我要组建一支军队,来对抗死亡。”
     《女伯爵》不是恐怖的传说,也不是凄凉的爱情故事,这是一个女子在冰冷荒芜的原野上茕茕独立的肖像。
 
(在看本片的同一天还看了《无耻混蛋》,碰巧都有同一个男演员——扮演伊茨凡的Daniel Brohl,这个从《再见列宁》中走出的男生大概是德国年轻演员中的翘楚了,本片中的发挥空间不如《无耻混蛋》中充裕,但还是很好地诠释出了对女伯爵既倾慕又怜惜的情绪。)
 
 
 

7 .4 / 7 .0

女伯爵(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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