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气凛凛（雪小禅）

没看到刘静的画之前，我先看到了刘静。

　　那是今年冬天的一个黄昏，我应邀去中央美院做一个讲座，讲座之前，与苓飞、敬忠、王艺老师约了在央美门口咖啡馆见个面。

　　然后，我看到了刘静。第一印象，这个女孩儿真美。美得没有半丝侵略性，那种美是日式老茶皿的美，一眼看上去是朴素敦厚的，再看上去，便会心襟荡漾了。但非常好。又说不出哪儿好。说不出哪儿好才是大好。

　　她真静，话极少，一笑两只眼睛弯上去像月亮，灰色毛衣看起来低调，但明显又夺目。

　　苓飞说她会篆刻，我听了一惊：如此柔美女子会篆刻？当下觉得是奇人。


 

 
 

　　

二次见面是在音乐家秦老师的工作室。她仍然是灰色的衣衫，那么让人心疼的安静——刘静身上，有一种让人心疼的气场，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来，你从心底里想怜惜这个女子。明知她骨子里是倔强的、是凛凛的，不轻易允许让他人染指她的精神高地。

　　然后，我看到了她的画。

　　我惊到了。

　　是被画的留白和其中弥漫的静气惊住了——怎么可以这样留白，近两米长的画，除了下方的，大面积全是留白，像大面积的孤独，就那么赤裸裸地摊开在那，你看吧！这就是我的孤独，像风一样，无人能懂，无人能知。那静物又那样静得让人想落泪，一枝玉兰、一粒坚果、一只青花瓷碗……画工笔的人多匠气十足，但刘静画的不是工笔，她画的是她的孤独。那些安静的花儿，就是她呀。不言、不语沉默着，用内心对抗内心，用时间对抗时间。


 

 

 
 

　　在那画前，我屏息了良久。未语，语言是多余的——她把孤寂与干净画给了我们看，她把自己包成了铜墙铁壁不示人。

　　那天晚上我与王艺老师热烈交谈，其他人仿佛都是倾听者，包括苓飞、敬忠、七七、小金……我偶尔瞥她一眼，她安静地坐在那里，端着一杯茶，似一棵植物，不发一语却自有一脉动人之处。

　　分别时我刻意说：刘静，来廊坊，我在廊坊等你。口气没有商量。

　　她果然来了。但执意家里吃。那天我炖了肉，炒了几个辣菜，泡了珍藏的普洱和老白茶，她还是那样安静，极少说话。


 

 

 

　　

“我画画的时候，心是静得……”有时候一个人可以呆上几天。我喜欢做饭、煲汤、养花……她把自己活成画活到没有年龄，76年的刘静，看上去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那安静的样子，总让我想起《圣经》中唱诗的少年。

　　她只说自己臂力不够，刻的少了，但到底应了给我篆刻一枚闲章。茶泡了几泡，她偏在沙发上，像一个孤独的少年。有些人活到老都会是一个少年，在刘静身上，明显有这种逼人的气场——她骨子里绝非一个小女人，她是她自己的少年郎。

　　有时候半夜睡不着，就看刘静的画，那安静的玉兰，充满了深意，我在那株绝美的玉兰下渐渐困意袭来，那静气是有意味的，那是只属于刘静的静气，凛凛的，不允许任何人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