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林诗文书画交游

刘聪泉

乔林乃出身寒门，少而汲古，不为俗学，于篆刻、书画、诗词无一不精。且待人以诚，极负义气。钱大昕于《乔墨庄先生传》写道：“一门之内自相诗友”，又“朋旧以急难告者，或质衣贷之，环睹萧然，晏如也”。正所谓：凭才艺垂名青史，以布衣交接天下。

通州曹洪江先生藏有乔林《梅图墨》, 苍劲古雅,一树盘根错节；疏密有致,花开满目生机，较李方膺、罗聘之梅毫不逊色。画上题诗：“仙姿元自傲冰霜,玉笛横吹意绪长；已抱时心调鼎鼐,谁云飞上寿阳粧” 。诗心不凡，意境高远。前两句出自宋潘良贵“影涵水月不受彩，气傲冰霜何待春”，元王冕 “春风淡淡影幽幽，玉笛横吹月满楼”，乃描摩梅花风骨；后两句则赞誉梅花胸襟，即不在汉家女子额黄之妆，而在匡世济民、调和鼎鼐之志。此中有真意，读者多喟叹。若非赠人，必是抒志!　乔林此作亦可证其在印学之外，诗文书画亦非凡品。（附图1）

（附图1）乔林《梅图墨》

据《空山长啸图》册页中21名题跋者署款，此图自乾隆三十七年（1773）始，至乾隆五十五年（1790），前后延及一十八年以上，这亦是乔林半生交游的缩影。正所谓“缟纻骚坛多耆宿”，乔林所交无一不是马中良驹、人中龙凤。吴地名家有：徐乾学后人、金匮徐嵩(丽六)，休宁画家黄世墀(陟斯)，《履园丛话》作者、金匮钱泳(梅溪)，《绍兴府志》编纂、昆山朱叔鸿(弋青)，方苞门人、昆山黄钟(律阳)。通州达人有：名列《图绘宝鉴续纂》《墨香居画识》的画家谢谷(石农)、乾隆五十四年状元胡长龄(西庚)、作品收录于《江苏诗征》的诗人徐攀龙(利人)、通州诗书世家之子保兆桂(山根)。邑中文士除“文园六子”之一黄振(瘦石)外，尚有：乾隆解元仲鹤庆(松岚)，浙江盐运副使徐观政(湘浦)，皋东诗坛领袖“蠙山三家”之江干(片石)、徐邦殿(芍园)、管涛(韲臼)，弹蕉馆主人宗孔思(杏原)，曾经迎銮献赋的吴廷燮(梅原)，生徒成者甚众的郑有敦(雷山)，黄振从弟黄岩(晓峰)、黄振之子黄畯(古民)，多为方志立传、俎豆千秋之人。

乔林入幕毕沅府，应与孙星衍、洪亮吉、章学诚等等相识，惜无史料查考。然当年经由袁枚荐入毕沅幕的凌霄，与乔林之交谊却是有诗可证。凌霄,字芝泉，江宁人，工诗，善书画，亦擅篆刻。在毕沅幕中与乔林相识，二人同好篆刻，亦不乏诗文唱和。尝见南通《博物苑》载何循真《弥足珍贵的乔林诗卷》一文，内有乔林致凌霄诗卷，计三题六首，即《立秋日赠芝泉》《送凌芝泉叠韵》《慰问芝泉仍叠前韵》。(附图2)

(附图2)乔林诗卷

立秋日赠芝泉

星期转盼迓黄姑，锦寄回文巧夺苏，竹到干云何碍瘦，桐能挂月不嫌孤，盟心鸥鸟忘机侣，悦目秋花静女姝，他日向禽游践约，高凌绝巘谢筇扶。

家住青溪傍小姑，朅来旬月慰萱苏。凉阴话雨蝉声急，秋气横江鹤影孤。妙悟精通参梵筴，新词传唱到吴姝。海天极望苍凉意，王粲楼登倦欲扶。

送凌芝泉叠韵

诗搔痒处倩麻姑，豪宕情同子美苏。掉首关山尘梦觉，怀人湖海月轮孤。凉襟挂薜容吾傲，吟骨裁花让彼姝。扫退炎氛鸾尾白，瑶台直上不须扶。

冰雪仙肌降藐姑，霞餐海峤酌琼苏。六朝花月吟情艳，五夜钟鱼旅梦孤。解剑芒寒酬侠士，量珠斛算赎名姝。只今不尽飘零感，风义曾将只手扶。

徐徐云尔且从姑，漫上河桥答李苏。藉手何时怀策久，知音若个抱琴孤。巧修月户前身匠，香散天花绝代姝。万里仙槎须稳载，中流柁倩客星扶。

慰问芝泉仍叠前韵

春回指下胜花姑,一帖清凉暑病苏。

石鼎茶煎尘梦洗,精庐药煮佛灯孤（时芝泉病暑）。

论心友谊叙骚雅,趋俗人情笑暖姝。

颐养天和雕琢戒,盘空翮健趁风扶。

以诗分析，乔林与凌芝泉是“赠”“送”而非“寄赠”，先是立秋赠诗，后是暑天送别、以诗问病，前后相距大半年。据常理分析，二人常相聚首，似应同在毕府幕中时所作。如皋《白蒲镇志》有《凌霄传》，言其“四十五岁寓蒲塘，诗才敏捷，下笔千言，同时文士皆从之游。嘉庆乙亥（1815年）丙子，三至里中抚松园，雅集共十三人，季霞客（白蒲季标）绘图，吴榖人（钱塘吴锡麒）祭酒作记。同人梓《蒲上题襟集》，推芝泉执牛耳，其所撰著甚富，惟《芝泉集概》《快园诗话》两种授之剞劂。”此时乔林早已作古，凌霄寄寓如皋，莫非追思故人么？

据海安仲贞子回忆：其先祖仲荔亭与乔林有诗书酬唱，乔林曾多次过访海安西场仲氏。

注：所有引文出处已作删减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