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棕榈油的消费超预期，上半年棕榈油的累计表观消费与去年持平。这么多棕榈油去哪儿了？坊间一度传闻是方便面的火爆生产支撑了棕榈油的消费，但从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方便面产量来看，上半年同比下滑5%。因此弥补餐饮需求下滑的消费真正增长点并非在速食产品。
棕榈油的消费增长主要在于两点，其一是饲料中的油脂消费增加（详见《近期饲料替代现状及对豆油豆粕消费量的影响》），另一点为生物柴油中棕榈油对地沟油的替代。借此机会，本文对中国的生物柴油及今年行业内的替代现象进行梳理，给大家作为参考。
生物柴油
01
地沟油摇身一变 安全又环保
能源问题一直是当今社会发展中的关键问题，化石燃料的过分开采和利用，以及由此带来的环境问题，已经严重制约了国民经济的发展。面对化石能源的不可再生性，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就是寻找可持续的替代清洁能源，而且已经成为关乎国民经济可持续发展，国家安全和社会进步的重大议题，这其中生物质能源的利用越来越受到人民们的重视。
生物柴油
生物柴油是利用植物油（如菜籽油、大豆油等）、动物油、废弃油脂（如地沟油等）或微生物油脂与甲醇或乙醇经过酯转化而形成的脂肪酸甲酯或乙酯，是一种可再生的清洁能源。
100磅植物油或动物油等（Oil） 10磅甲醇/乙醇
→ 100磅生物柴油（biodiesel） 10磅甘油（glycerin）
生物柴油的优点：可再生，具有优异的环保性能；有较好的低温发动机启动性能、润滑性能，可降低喷油泵、发动机缸和连杆的磨损率，延长其使用寿命；运输及储存安全；按一定比例与石化柴油调和使用时，可降低油耗、提高动力性，并降低尾气污染。
世界上各国在发展生物柴油行业时主要原料选自当地较充足/过剩的自然资源，比如马来和印尼原材料全部为棕榈油，欧洲主要以菜籽油、棕榈油和回收油为主，巴西和美国主要原料为豆油。与别国不同，中国的原材料全部为回收油。回收油包括餐饮废弃油脂（潲水油、地沟油）和酸化油。
三种回收油
酸化油，是指精炼油脂厂榨油后所产生脚料经硫酸催化处理后得到的油，脚料是指榨油精炼后的沉淀物。
地沟油，相信所有人都听过这个“臭名昭著”的名词。国内部分不正规小型油脂加工厂会将地沟油和植物油混合销售，但地沟油中有一种比砒霜威力更大的致癌物质-黄曲霉素，且制作过程极不卫生，常混有大量污水、洗涤剂，铅含量往往严重超标，食用会引起身体不适，过量食用会导致中毒性肝病甚至癌症。地沟油事件之所以屡禁不止，相关法律专业人士表示：“地沟油犯罪，检测难度比较大，因为地沟油的外表和成分，和我们日常的食用油没有太大的差别；还有就是消费者就算吃了地沟油，也不会立即出现身体伤害的反应，非常隐蔽，举证维权都非常非常难，这就导致某些商家利益熏心，铤而走险。”
潲水油，是从餐饮的剩菜剩饭中提取的油脂。由于同地沟油一样，混有大量的污水、垃圾和洗涤剂。此类油脂多数是通过地下作坊提炼，无法根除细菌和有害化学成分，远远达不到国家规定的食用油卫生指标。
为了阻止地沟油潲水油等回收油重返餐桌，国家颁布多项法律法规。2010年7月，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加强地沟油整治和餐厨废弃物管理的意见》，严厉打击非法生产销售地沟油行为，严防地沟油流入食品生产经营单位。
本着“不与粮争地，不与人争粮”的国家安全政策，生物柴油为地沟油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应用方向。不过由于相关的监管政策尚不完整，大部分废弃油脂直接作为垃圾被处理，还有部分被用于饲料油脂甚至回流到食用领域，真正用于生物柴油生产的比例很小。
图1.2-4：中国生物柴油制备流程图
02
生柴国内消费不足 但出口前景广阔
2.1 行业发展初期 产能利用率不足
我国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研究生物柴油，为支持国内生柴企业的发展，近20年我国陆续出台一系列鼓励政策（见表2.1-1）。2005年开始正式的产业化发展，在福建、山东、江苏、合肥、河北等地区陆续建立了一批有一定规模的生物柴油公司。行业整体产能过剩，2019年行业产能为170万吨左右，而产能利用率仅为33%，年产量约55万吨。
根据农业农村部市场预警专家委员会公布的《中国农产品供需形势分析》信息，2019年我国食用植物油消费量为3300万吨，按行业公开信息，每年废油脂产生量约占食用油总消费量的30%，那么由食用油产生的废油脂将达到990万吨/年；此外，国内油脂精加工后以及各类肉制品加工后剩余的下脚料同样可以产生部分废弃油脂，粗略估算我国每年产生废油脂超1000万吨。2019年中国生物柴油年度产量为55.1万吨，按照0.97吨废弃食用油大约可生产1吨生物柴油来测算，我国用于生柴制作的废弃油脂不足6%。
国内的生柴原料除中国国内产生的回收油外，中国部分公司还会进口废油脂原材料——棕榈酸油。棕榈酸油是棕榈油压榨或者精炼后产生的副产品，是马来和印尼的重要出口产品之一。以中国最大的生物柴油生产公司龙岩卓越新能源为例，2018年，该公司进口废油脂占全部油脂采购量的7.86%。
2.2 国内消费市场较小 上海先行推广
我国的生物柴油并未实行强制掺混政策。从别国经验来看，生物柴油的推广是一个系统性的政府工程，需要政府政策及资金的支持。受到技术水平、产品质量和政策推广等因素的影响，我国的生物柴油市场相对较小。
生物柴油主要用于动力燃料，由于跟化石柴油在燃料性质方面相近，因此生柴在多数国家都主要用于交通运输行业。但用于公路交通运输的生物柴油质量要求相对较高，目前并非我国主要应用方向。我国不少地区民营企业的生物柴油无法通过合法渠道进入中石油和中石化的销售网络。目前，我国的生物柴油主要用于化工领域和工业燃料领域。化工领域主要应用于环保型增塑剂；工业燃料领域主要用作替代煤炭作工业锅炉燃料，或者用作民用砂船和挖掘机等。生物柴油在交通领域没有大面积推广除了政府政策原因之外，这与目前国内生物柴油生产企业多数规模较小、原材料无法长期稳定供应、生柴产品质量参差不齐等问题均有关系。
我国虽然并未像其他国家一样实行强制掺混政策，但不少省市已开始在辖区内推广生物柴油。上海市从 2013 年即开始在公交车、环卫车辆上使用 B5 生物柴油， 2018年开始向社会车辆销售 B5 生物柴油。为此，上海市节能减排（应对气候变化）专项资金会对生物柴油生产商进行补贴。
地沟油去哪儿啦？
我国生柴出口逐年递增，2015年出口量仅为1.76万吨，截至2019年，出口量已增至66万吨。今年以来的出口表现更为突出，上半年累计出口量高达41.8万吨，相较去年同期25.5万吨增加64%。这一点让人不禁疑惑，上半年的疫情对全球的柴油消费造成不可忽视的冲击，但我国生柴出口却如此大幅的增加，对此我们会在下文中做出解释。国内生柴的主要出口国为欧盟，去年对欧盟的出口份额为87%，今年上半年占比升至96%。
中国几乎全部生柴都出口向欧盟地区自然是有原因的：
首先，欧盟是全球最大的生柴产地和消费地，对生柴消费的支持力度非常大。2009年欧盟颁发《可再生能源指令》，要求成员国于2020年在交通部门的生物燃料掺混比例达到10%，到2020年提升至20%。2018年，欧盟再次对《可再生能源指令》进行修订，要求到2030年可再生能源在总能源需求中的比例提升至32%。在政策的支持下，欧盟2019年的年消费量预计高达1738万千升，但产量仅为1417万千升，存在约320万千升的供需缺口，所以欧盟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生柴进口国。欧盟生柴进口的主要国家为阿根廷、印尼、马来和中国，18年进口量中有42%来自阿根廷。我国19年向欧盟累计出口58万吨，折合约67万千升，占欧盟需求缺口的21%左右。除非欧盟对中国生柴质量标准有所变更，否则对我国将持续是欧盟的主要进口国之一，这也是疫情之下中国对欧盟的生柴出口依然维持高位的主要原因之一。
其次，中国的生柴主要以回收油为原料，而回收油制生柴的减排效果最为明显。根据欧盟的官方测算，回收油制取的生物柴油其温室气体的减排量高达88%，高于其他精炼油生物柴油，其他植物油的碳减排量比例大致为36%-62%。而且，在欧盟的 Dutch Double Counting 认证规则下，与以棕榈油、大豆油、菜籽油等油脂为原料生产的生物质能源相比，以废弃地沟油为原料生产生物质能源，可以双倍计算二氧化碳排放减排量，因此欧盟对废弃油脂制作的生物柴油的需求逐步增加。
近几年中国对欧盟的出口规模逐年提升，这与欧盟对棕榈油制生柴的抵制也不无关系。印尼是全球第二大生柴生产地区，其生柴原料为棕榈油。2019年底，欧盟委员会认定生产棕榈油导致森林过度砍伐，违反了环境保护原则，并决定在2030年之前逐步淘汰棕榈油制生物柴油。不少国家也单独对此进行立法。法国立法者于2018年底投票决定从2020年起从生物燃料计划中移除棕榈油，瑞典当地立法也以可追溯性问题为由减少基于棕榈油的生物燃料。其实不仅是棕榈油制生物柴油，欧盟近年来对以食物油为原料的生物柴油均进行了限制。欧盟的第一代生物柴油原料为菜油、棕榈油等食物油，本着可持续性发展的原则，欧盟限制基于粮食作物的生物燃料掺混上限，2021年上限为7%，2030年上限下降为3.8%。欧盟第二代生物能源原料主要来自废弃有机物，为支持其发展，欧盟规定第二代生物燃料在2021年掺混下限为1.5%，2030年下限上升至6.8%。考虑到欧盟对废弃有机物制生物燃料的大力支持，未来中国生物柴油出口的市场依然将集中在欧盟地区，且没有外力因素影响的前提下，出口规模或逐步提高。
不过受到技术等条件的限制，我国出口短期难以大规模提升。欧盟是生物柴油应用的成熟市场，主要用在交通燃料领域，产品需要通过ISCC认证，直接用于终端车的燃料油还需满足额外的EN14214欧盟车用生物柴油标准，该标准是世界上要求最严格的生物柴油标准。国内有相应生产资质的生物柴油生产商较少，出口的大规模提升还需要技术进一步发展。
为支持生物柴油行业的贸易发展，我国还出台了增值税退税政策。根据《资源综合利用产品和劳务增值税优惠目录》，生物柴油类产品属于“农林剩余物及其他”中的“4.3 综合利用废弃动物油和植物油”相关产品，可享受70%的增值税即征即退政策，该政策极大的促进了我国生物柴油行业的发展及相关产品的出口。
除了生物柴油的直接出口，中国近几年地沟油的直接出口量也相当可观。北京市市容环境卫生协会有机废弃物处理专业委员会主任宋建国表示，目前中国对于地沟油的出口有退税优惠政策，且欧洲因碳减排需求有直接进口“地沟油”的动力，因此大量的欧洲企业驻扎中国港口，注册公司从事地沟油的进出口贸易。据网络公开信息，2017年中国对欧盟出口地沟油高达24万吨，当年，中国对欧盟的生柴出口量为16万吨。据行业预测，2019年，中国回收油出口将增至50万吨。这与我国每年回收油高达1000万吨的产量相比规模并不大。多数地沟油因为凝点过高、酸值过高不适合欧洲的生柴生产工艺，因此并非都可出口。
我国生物柴油进口量近几年增长较快，2017年进口量仅1.54万吨，而2018和2019年进口量高达75万吨和84万吨。我国进口的生物柴油主要是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由棕榈油制取的生物柴油，凝点较高，适用于广东等南方温暖地区。根据市场消息，部分从东南亚进口的棕榈油制生物柴油被重新以中国柴油的名义出口至欧盟地区，这也是18-19年生柴进口大幅增加的原因。2019年中国从东南亚进口生物柴油的均价为4469元/吨，而向欧盟出口生柴的均价高达6181元/吨，中间价差高达1712元/吨。这可能是促使部分中国厂商进口东南亚生柴稍作加工甚至不加工直接转出口的原因之一。
03
地沟油原料供应紧张 棕榈油替代消费增加
废弃油脂的价格主要与生物柴油价格、国内外植物油（尤其是棕榈油、豆油、菜籽油等生物柴油原料油）价格相关。17年下半年至19年上半年，中国回收油的价格相对稳定，在3500元/吨上下浮动。根据嘉澳公司公告，其2018年地沟油采购均价为3571.25元/吨。2019年下半年，随着油脂上涨，地沟油价格一路上行，由7月均价3550元/吨上涨至12月4572元/吨，涨幅达29%。作为对比，DCE棕榈油7月收盘均价4251元/吨，截至12月上涨40%至5964元/吨。
今年以来，疫情重挫餐饮行业，大量餐馆减少或者暂停运营，导致回收油产量大幅减少。2020年春节期间，地沟油因原料短缺，且地沟油市场工作恢复较慢，价格一度猛涨至5300元/吨。随后，回收油价格跟随植物油脂先抑后涨，4月均价降至3647元/吨低点，后大幅反弹，现已涨至4780元/吨高位。
疫情对中国原本就不规范不成体系的回收油市场造成严重冲击。虽然精炼产生的酸化油产量没有明显下滑，但地沟油和潲水油受影响较大。如前文所提到的，中国生柴的原料除国内回收油外还会进口部分东南亚的棕榈酸油。从海关总署的数据来看，中国进口的棕榈油酸油属于“其他棕榈油及其分离品”。该品类今年的进口量增幅明细，1-7月份进口量达22万吨，较去年增加27%。总体来看，今年生物柴油制作商面临原料无法稳定供应的问题。然而，原本签订的欧盟出口订单仍需完成，且欧盟作为一个潜力巨大的生柴消费市场是中国生柴生产商最重要的出口对象。因此，不少生物柴油生产商选择在生物柴油中添加其他油脂，其中以添加棕榈油为主。此外，2-3月份期间，受地沟油价格高位坚挺的影响，棕榈油和地沟油的价差从1月1364元/吨降至500元/吨左右，进一步促进了生物柴油生产商在生柴中以棕榈油替代回收油的积极性。
受欧盟强劲需求的影响，在油价低迷且全球疫情影响柴油消费的背景下，上半年中国生柴累计出口量达到创纪录41.8万吨，相较去年同期25.5万吨大幅增加64%。上半年，棕榈油表观消费量累计高达214万吨，与去年同期持平。仅春节所对应的1-2月消费明显低于往年同期。随着疫情缓解和交通恢复，棕榈油表观消费迅速恢复。棕榈油消费超预期除饲料油脂带来消费增量外，还有相当部分来自生柴消费。上半年生物柴油的累计产量为34.755万吨，若原料回收油中有20%被棕榈油替代，那么由此带来的棕榈油消费增量约8万吨，占上半年棕榈油表观消费的4%。
当前国内棕榈油库存压力随着到港回升止降回升，截至8月28日当周，库存由上月同期29万吨增至35.54万吨，但仍处于低位。从季节性规律来看，通常下半年的棕榈油表观消费优于上半年。若后续国内的餐饮食用消费恢复不佳，国内回收油供应不足，欧盟政策强劲支持下的生柴需求仍会逐步传导至国内生柴的棕榈油消费。若后续国内餐饮恢复，那棕榈油的食用消费亦有所支持。总的来看，后续消费预计不会太弱。在库存低位的背景下，始终存在较强的补库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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