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历史与小历史 05

2019年12月14日   05： 读书周刊/读书

活动现场。

1

日前，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法国作家勒·克莱齐奥与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中国作家莫言，围绕“故事：历史、民间与未来”的主题，展开了一场对谈。

莫言：这个主题可以把我们的宇宙万物全部包括进去，无边无际。我曾经做过一个《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的演讲，其实，小说家、诗人、演员，乃至教师，大家都是在以各自不同的方式讲故事；而历史和民间这些概念，我觉得都是并行的，一个不能包含另一个。它们互相包含，故事里有历史，也有民间，故事里当然也有未来；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民间里当然有民间的故事、民间的未来，它们是互相印证的。

勒·克莱齐奥：我觉得要区分大历史和小历史，大历史就是我们说的时代，小历史就是农民、女人、孩子这些普通人的眼中的历史。从莫言先生的小说中，我看到他描绘历史有非常好的角度，他是从农民、女人、孩子的视角去看历史的。

莫言：我非常同意勒·克莱齐奥先生的解读，确实，历史有大历史和小历史之分，作家写的历史肯定是从个人、家庭、局部出发的书写，但是我想，大历史无非是诸多小历史的集合。历史教材是从一个宏观的、居高临下的角度来讲事件，文学不需要承担这样的责任。文学就是从人的情感出发，甚至从人的身体出发，具体地描述某段历史时期内人类的生活状态。作家和历史学家各自的任务非常明确。

勒·克莱齐奥：有时候从一个小老百姓的角度讲故事，能够更好地触摸历史。比如莫言先生的《蛙》，姑姑一开始帮人接生孩子，后来做计划生育工作，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历史阶段，不得不改变生活方式，她被历史所左右，同时她又适应了历史。这种小故事可以让读者更好地理解历史。

莫言：文学从人出发，写人的情感、人的生活、人的遭遇、人的命运，最终要落实在人上。所谓的民间也好、故事也好、历史也好、未来也好，核心关键是人的历史，一切从人出发，然后再回到人。

勒·克莱齐奥：真正的文化需要一种民族的根，如果没有民族的根的话，这种文化就会失去意义，会变得非常抽象，毫无意义。我一再读莫言先生的作品，就是喜欢高密。我很可惜自己没有高密那样的故乡，但读莫言作品，高密也就成了我的故乡的一部分。我希望大家都记得，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是农民的后代。

莫言：非常感谢勒·克莱齐奥先生对我的作品、我的故乡的评价。实际上，作家所谓的故乡从来就不是一个封闭的固定的概念，而是一个开放的概念。我刚开始写作时可能真的会写自己的个人经历，自己家里面的事，但这样的资源很快就会用完。用完了以后，只好向外部去索取，通过阅读，通过旅游，通过别人的讲述，进一步开阔自己的眼界，激活自己原有的一些想法。总之，我想一个作家的故乡是开放的，完全认同刚才勒·克莱齐奥先生说高密也是他的故乡的说法。当然，法国、非洲也都可以变成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