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访东山

    石涛上人的《忆金陵册十二开》，前五开我已经写过，今天写第六开。

    第六开画的是石涛上人独访东山。画里一人，持杖独行，前面是座拱形桥，过了桥是村落，村落的前面是山下的树林，穿过树林，一座不高的山，就是东山了。

    回忆的笔，一笔笔落下，水和云雾似乎是连接在一起的，几个帆船似在水上，又好像在云雾里。画笔不到的地方，往往有题画诗的存在。石涛上人总是很随意的样子，随意地画，随意地写，随意地题写了一段文字，云：“不辞幽径远，独步入东山。问路隔秋水，穿云渡竹关。大桥当野岸，高柳折溪湾。遥见一峰起，多应住此间。独访东山，大涤子极。”

清 石涛 忆金陵册十二开之六 美国弗利尔美术馆藏

    独访东山，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不认识路的时候，就得问路。从南京城去江宁的东山，几十里的路，步行去，现在想来，也是很不好走的，何况是三百多年前呢。再远的路，也要去，因为他的心中有个追慕已久的人，东晋谢安。

    宋代诗人马之纯写过一首七言律诗《东山谢安》，云：“人物江南第一流，居常不肯利名求。壮年甘向东山隐，暇日须将妓女游。既与斯人尝区乐，固应有患即同忧。后来一为苍生起，破敌成功只坐筹。”东山，到底是哪里的东山？是南京这边的东山？还是会稽那边的东山？我久居南京，参与过南京出版社先后出版的《金陵成语故事》和《南京历代成语》两本书籍的编写，成语“东山再起”两次编入书内，可见这两本书在这个问题上的取向。

    石涛上人独访东山，又是画，又是诗。题画诗中写道：“遥见一峰起，多应住此间。”谁“多应住此间”呢？当然指的是东晋谢安。可见在三百多年前，石涛上人就给南京的东山投了一票。闲来可以去江宁的东山公园看看，公园内有块石头立在显眼处，上面写着四个字：“东山再起。”

    2022年12月26日于南京半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