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文人的友情是“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的浪漫,他们笔下的相思对象往往不是异性而是挚友,例如王维的这首诗:
你以为是写给某位红颜知己的吗?并不是,而是赠送给他的好朋友裴迪。大抵每个古代文人,生命中总会有一个知音共奏高山流水,如李白与杜甫、陆凯和范晔、白居易与刘十九、苏轼与黄庭坚等等,在书画艺术史册里记载的也不乏艺术家之间惺惺相惜、一生相互扶持的温情故事:他们因共同的艺术旨趣,结为肝胆相照、互为尊敬与支持的莫逆之交;他们书画诗词唱和、互为砥砺,相得益彰,在书画史上留下了一段段佳话,如董其昌与陈继儒、金家与郑板桥、王翚与恽寿平等等。在英才荟萃的吴门文人圈,沈周一生中最为相知的好友,则非吴宽莫属了。
吴宽比沈周小八岁,三十六岁状元及第,官至东阁大学士,是朝廷重臣。八岁的年龄差距、官员与平民的身份差距都不是问题,他们一见如故,交游如同辈,友情持续达五十年左右的时间。他们曾同游虎丘,共登虞山、访道观、卧僧舍、诗书画唱和,在沈周的手稿中,和吴宽有关的诗达20首之多,而在吴宽所著的《家藏集》中记叙他和沈周交往的诗亦有25首。沈周一生中为吴宽创作过很多作品,吴宽的私家院落就画过两次,均名《东庄图》(现藏南京博物馆)。《东庄图》古雅幽淡,画中的一切都是安祥、宁静、自然的,“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富有田园诗性、世外桃源般的《东庄图》册里,沉淀的应该是是吴宽、沈周以及所有古代文人追求的理想生活方式吧!
吴宽出仕后,两人互通诗翰,沈周多次寄画于京中的这位好友,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沈周《摹古册》二十开,就是其中的一件作品。《摹古册》前幅页有李东阳题写的“石翁摹古”四个行书大字,后有吴宽的跋文。二十开册页尺寸不等,或在对幅题款,或无。末开对幅自题叙述了册页的创作因缘。客秋话别匏庵先生于金昌,酒酣情剧,不能作一诗一图为赆。倏忽一载,阔悰如渴,暇日漫成小帧二十册,其间或追忆昔游,或对景写怀,积有时日。方能成帙,远寄都门,或可博一粲也,长洲沈周。石田先生绘事妙绝天下,盖其工力既到而阅历更深,直入荆关之堂奥,故其所作,每自珍惜,而人皆贵重之。此册自吴门远寄京邸,无论画之精工,即交情亦不可多得也。吴宽识。通过后面的这两篇跋文,我们可以看到,这套册页是沈周在与吴宽分别一年后完成的,以抒发寄托思念之情。一年前的秋天,沈周送别吴宽,两人都喝高了,以至于没能写下一诗一图相赠。此后的一年时间里,每当思念京城的好友,沈周就提笔作画,于是积累成一套册页,寄给远在京城的吴宽,期望可以博对方一笑。吴宽在收到册页后,表示沈周的绘画水平绝妙天下,极其珍贵,册页从吴门千里迢迢地寄到京都,无论画的精工,这份深情厚谊是不可多得的。人生有如此知己,吴宽是幸运的。吴宽在吴中、京师的文人社交圈,以及官场与文艺界的影响力毋庸置疑,他在沈周画上题写跋文不下十余幅,这也无形当中对沈周的知名度有所提升,有吴宽这样的益友,沈周也是幸福的。吴宽去世时,沈周已七十八岁,收到消息痛哭不已,写下诗句:“白头野老宜先死,翻向秋风泣所知。”“两诗在世留离别,一梦惊心异死生。”高山流水难再遇,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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