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我就被狗叫声吵醒了,是我们家巴顿的声音。这家伙虽然年龄不大,才八个月,吠叫声也跟它硕大的个头一样,粗壮有力,底气十足。
原来,郎喀王在巡视村子,正好路过我们家,被巴顿看到了。郎喀王是一条狗,一条哈萨克牧羊犬。这名字是我给它起的。我第一次到郎喀村是六年前的事。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山地春天的风还有一丝寒意。一进村,迎接我的是一条哈萨克牧羊犬,它个头很大,一身半长不短的棕黄色体毛,口鼻暗黑,看着凶猛而威严。它趴窝在马路中央,抬头看向我,目光里流露着国王般的冷傲。 当我跟它四目相对时,那种猛犬特有的压迫感令我恐慌。如果,它这时突然起身扑向我,我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但它没有那么做,我从它平静、沉稳的态度里读到了一种东西,这东西叫视若无睹,或者叫见怪不怪。它允许一个陌生人走过它身边、走进村子里去。它趴窝在原地一动也没动,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村子外边的路。就是在那一刻,在我空白的大脑里突然闪出三个字——郎喀王。
这只趴窝在路中央的哈萨克牧羊犬,那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神情,除了“王”“霸王”等,其他任何字眼都无法形容。既然它守着郎喀村,就是“郎喀王”了。它应该有自己的名字,它主人给它起的。到现在,已经几年过去,我都不知道它主人叫它啥。我叫它郎喀王,我周围的人也都跟着这么叫它,于是它的名字就成了“郎喀王”。至于它主人以前叫它啥,已经没人记得了。郎喀王的主人叫喀叶儿拜克,我叫他小喀叶儿拜克,因为郎喀村一共两个喀叶儿拜克,另一个是村主任,我叫他大喀叶儿拜克。 郎喀村的狗长的差不多都一个模样,就是郎喀王的翻版。郎喀王应该是郎喀村至少百分之七十以上狗狗们的父亲。这话是郎喀王的主人小喀叶儿拜克说的。小喀叶儿拜克家就在村口,郎喀王每天的大多数时间都趴窝在村口马路中央,“监视”进出村子的每个人、每辆车。如果它不在那儿,那就在村子里巡视,从这条街到那条巷,从这个院子到那个院子,总之,整个郎喀村都是它的地盘。郎喀王的父亲是小喀叶儿拜克父亲养的一条哈萨克牧羊犬。郎喀王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十五年前的冬天小喀叶尔拜克家邻居家的狗生了四只崽崽,长得都一模一样,就是缩小版的小喀叶儿拜克父亲养的那条哈萨克牧羊犬。崽崽两公两母,小喀叶儿拜克跑邻居家抱来了两个公崽中的一个,就是现在的郎喀王。郎喀王对我个人挺友好,可它不喜欢我开的皮卡车,它跟皮卡车有仇,每次见到皮卡车从它身边开过,它都会气势汹汹朝皮卡车狂叫,还追赶,那架势恨不能把皮卡车撕成碎片。但是,当我停下车,打开车门下来,它对我的态度马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裂开嘴巴露出笑容,粗壮的尾巴拼命摇摆示好。
它只针对皮卡车,其他车辆它都视而不见。听小喀叶儿拜克说,大概七八年前发生的事,有几个人开辆皮卡车到村子里办事,离开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车轮子压到了郎喀王的尾巴,郎喀王疼得惨叫一声,然后就狂咬穷追那辆皮卡车,一直追到加格斯台镇,足足追了两公里多路!好狗、恶狗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因为它们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身上;但人不一样,好人坏人从脸上看不出来。我第一次见到郎喀王时,它好像正值壮年,五六年过去,它开始显出老态龙钟的样子,但威严还在,依然还是郎喀村名副其实的狗王,村里所有的狗都怕它,长得跟它像的怕它,长得跟它不像的也怕它,村里长得不像它的狗不多。长得跟它最不像的,应该就是我们家巴顿。巴顿的妈妈是一条土黄狗,可巴顿看着既像拉布拉多又有点像大丹犬,弄不清咋回事。从巴顿冲郎喀王吠叫的样子可以看出,它一点不畏惧郎喀王,或许,过些年它就取代郎喀王的位子,成为郎喀村狗界的新主人——新的郎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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