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书记——包干到户
李学萍
本文根据克什克腾旗原书声公社石门沟大队石门沟生产队包干到户的真实事件改编。
楔 子
“果酱”（过奖）“杯具”（悲剧）“稀饭”（喜欢），面对外孙女嘴边常挂的这些词，老李树书记想听明白，总要费一番周折。
真是，你以为只有你们年轻人说的话我听不懂吗？我讲的，你们还不一定能听懂呢？
人民公社、生产队、吃派饭、砍资本主义尾巴、包干到户……
老李书记这些词张口就来，坐在饭桌上给你讲一讲他们年轻时的那些事，也能把这些零零后们听的一愣一愣的……
磨洋工
那个时代生产劳动不是以家庭为单位，而是以自然村建立的生产队为单位，大家同吃同劳，分工计酬。生产队队委会要负责组织社员生产劳动，是管理生产队一切事物的重要基层组织。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队委会是由队里的最高领导政治队长、核心领导农业队长，以及牧业队长，大家熟知的妇女队长和会计、保管等人员组成。他们各有分工，各负其责，保证一个生产队的正常运转。如果队委会建不起来，生产队的种地、养畜等等工作都没办法开展。
经过大队的周密安排，再加上陈焕有这条强龙亲自参会，当天晚上石门沟生产队的队委会终于建了起来，生产队长由王永福担任，其余人也都表示要支持他的工作。
王永福是个能干的人，任队长之后做事很公正，即不偏袒王家人，也不会打压其它人，渐渐得到了老百姓的认可，从春到秋，工作推进也算顺利。
一九八零的年景很好，秋天时麦子长到半人高，秋收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而李树对石门沟生产队格外关注，他经常到村里来看看。这天他在公社开完会回来，又绕到这营子看看，结果远远就看到麦地里十几个人拎着镰刀站在垄沟上看热闹，地头上王永福脸红脖子粗与一个妇女吵架。
“你前天回娘家，昨天拉肚子，今天又来事，你事咋就这么多？”王永福气呼呼地质问她。
这妇女两手抱着胳膊，眼皮往上一翻，白了王永福一眼说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我可是你婶子，合着别人不干活，你就拿我来开刀？”
“再过两天麦子都掉脑袋了，不赶紧收回来，你吃啥？”王永福粗门大嗓的嚷道。
“哼！收回来我们也一样吃不着，掉脑袋就掉脑袋呗。”妇女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王永福被人一句话怼的张口结舌，什么也答不上来。前两年刮了一次高产风，结果打击了社员的生产积极性，造成了今天这种状态。
“我告诉你，我今天来例假了，肚子疼，就是不能割地。”这妇女乘胜追击地说道。
“你少在这糊弄人。”
“咋？你让我脱裤子给你看看。”这妇女说着还真要解裤带。
“走走走……”王永福当然不能真让她脱裤子，气的赶紧轰他走。
妇女大获全胜，在王永福面前走的那叫个耀武扬威，差点把他气吐血，然后对着地里看热闹的嚷道：“赶紧的，咱们从老辈子就种地，咋也不能看着庄稼烂在地里吧。”
“好了，我们也不能找那种由头啊。”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拿王永福打趣，说完他们又继续割地，但是即使在干活，也是磨磨蹭蹭的磨洋工。
王永福正要进地，被李树叫住了。见到他，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顿时觉得这满肚的牢骚终于找到可以发泄的地方了：“李书记，你看到了。不是我老王不好好干，这历年来出工不挣钱，都没心气了。春天耪地那会，只要一眼没看到，就给你耪马皮子锄，回头他还觉得占了便宜，说什么'马皮子锄，留道坎，小草眯个眼，大草撸个杆，谁要耪的深，谁就没心眼。’你说，气死人吧？你看现在，我挨家挨户去喊人，但还是能躲就躲，能懒就懒。前几天那场雹子本来就打了一场，结果割倒庄稼个子的还不码起来，又在地上生了芽子。”王永福越说越来气，最后脸红脖子粗吐沫纷飞。
“王队长，不管怎么样，关键农时耽误不得，无论如何得把庄稼收回来。”李树能理解他的满肚子牢骚，可是发牢骚没用，把庄稼收回去才是正事。
“可是，李书记，你说现在这样，我老王就是浑身是铁，也打不出几根钉来？”王永福发完牢骚，开始变得垂头丧气。
李树考虑了一会说道：“你这样，晚上开会时，你给社员说一下，今年打场，你们多出点秕子，做为补助粮，然后按工分高低，出勤多少，奖励给社员。”
“这样行吗？”王永福吃惊地问道。别看这点秕子，这事要严格追究起来也不是小事。
李树点点头：“行。这事就这么定了，真出了事，你找我。”
这句话似乎给王永福注了一针强心剂，黑红的脸上马上就有了光，他抬起袖子擦一把汗说道：“有你李书记这句话，我老王怕啥。”
“那你忙着，我先走了。”
“哎！”
有了李树这句话，石门沟生产队竟然比其它生产队更早的把庄稼收完了，接下来就是打场（北方一种将粮食颗粒从茎上分离的方式），而没成熟的粮食都叫秕子，但秕子出多少可是个技术活，正是因为要把秕子做补助粮，所以秕子出的比往年多了三成，每家每户都能多领几十斤，社员们背回自家粮食的时候，比过年还高兴呢。
观望的感觉太郁闷
1980年公历12月，中共克旗委召开了四级干部会议，昭乌达盟盟委书记白俊卿宣读中共中央1980年78号文件，同时在会议上作了报告。根据中央的文件，白俊卿在报告中指出，农村的“三靠队”可以包产到户，可以用牲畜抵生产队欠社员的劳动日值款，还可以不限量发展畜牧业等一系列措施。
白俊卿的讲话，在整个克什克腾旗引起了轩然大波，会议结束后各个公社也开始进行讨论研究，只是由于处在那个特殊的时代，人们都不敢轻举妄动，满脑子都是明哲保身，决不出头想法，所以讨论的结果还是等着观望。
李树满心欢喜的以为公社开会是为了贯彻中央的文件，进行包产到户，可谁知开到最后来了个不了了之。走出公社大门的时候，他把黄背包斜挎在肩膀上，洗的发白的中山装里只穿了一件棉袄，寒风从衣襟底钻进来，一口气冻到人的骨头缝里，冷的人从心口往外打寒战。冬天的天很冷，他觉得今天又特别冷，灰蒙蒙的天上开始飘起零星的雪花，这才上午九点多，天却像要黑了一样。
李树心里憋着一口气看啥都不顺眼，正好踩到一颗小石子还硌了脚，气的一脚把小石子踢出去很远，巧不巧的正好打到一个人的身上，他抬头一看，原是陈焕有。他穿着黄棉大衣，戴着剪绒帽子，胳肢窝下还夹着个包。
“跟个石头子生这么大气干嘛？快赶上子弹头了。”陈焕有开着玩笑说道。
“陈主任？你有事吗？”李树见他这身打扮，像要出门的样子。
陈焕有说道：“你那不快通电了吗？我去看看。”
“嗯，快了，最晚腊月也能通了。”两个人边往外走着李树边说道。
陈焕有乐呵呵地说道：“我听说，你们生产队二爷爷家还养过一个'天蓬元帅’，杀猪的时候带着杀猪刀跑了两个山头。”
李树被他逗笑了：“上山就行了，还哪能跑两个山头？家里没粮食，猪饿的到山上啃青草，瘦的和狗似的，可不是跑的快。”
“你家老太太养的那两只自留鸡有天蓬元帅的神通没？今天我想吃你家老太太打的苦力，剁鸡渣咸菜。”
李树看了陈焕有一眼，他知道今天他家至少有一只自留鸡在劫难逃了。
午饭他们在李树家里吃的，老太太给他们打了苦力，自留鸡终是没有二爷爷家“天蓬元帅”的神通，被剁了鸡渣咸菜。
吃过饭后两个人直奔石门沟生产队，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们要给这个生产队拿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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