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灵雨》:润物无声许地山

我说:“极善，极妙！但愿做调味的精盐，渗入等等食品中，把自己的形骸融散，且回复当时在海里的面目，使一切有情得尝咸味，而不见盐体。”

我读了三遍，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当天的阅读便停在了这里，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我都在反复品味着“尝咸盐，而不见盐体”以及最后的“盐的功用，若只在调味，那就不配称为盐了”。

许地山1894年出生在台湾。这一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第二年台湾被割让给日本，从此许地山一家开始了颠沛流离的漂泊生活。纵观他的一生，从1894年到1941年，正是中国最为动荡不安的年岁。正如魏晋时期的文人投身谈玄论道，风雨飘摇的世事也让许地山往宗教思想中寻求精神的出路。“生本不乐，能够使人觉得稍微安适的，只有趟在床上的那几个小时”，而企图在这短暂的几小时中“希冀极乐，也是不可能的事”。流荡各地耳濡目染了儒、释、道、基督教乃至妈祖崇拜等多种文化的许地山，在人生本苦、众生皆苦的悲观体验上发展出了一种“入世”的悲悯:不是居高临下的怜悯，而是世俗化的生命关怀。于是，当我再次读到《落花生》时，我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意境。深藏土中的落花生与消散了形骸的精盐是一体两面，一个侧重“有我”的入世精神，一个侧重“无我”的慈悲境界。与其说这是“默默奉献”，不如直接说是舍身的精神。但这种舍身既不英勇也不壮烈，英勇与壮烈也着了名相，许地山要的是润物无声，如寂静无人的空山中落下的一场灵雨，无人知晓却润泽有情众生。

佛家说，“看山是山”是第一重境界，“看山还是山”是第三重境界。这两种境界看似相近，可未经阅过千山万水又怎样能理解？从望尽天涯路到灯火阑珊处，未经历消得人憔悴不得返璞归真。

收尾领悟到一件事:

许地山，地为坤，山为艮，上坤下艮是一个谦卦。

君子谦谦，德行不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