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 间：2016年2月19日（丙申年正月十二下午3：00～5：30）
背 景：任之堂余浩医师与安徽中医药大学王德群教授相约，采用微信视频和语音的方式，一道探讨本草毒性问题。
引言：今天交流主题是“本草毒性探”，分为七个部分。
1. “是药三分毒”的理解，
2. 毒乃生物防身术，
3. 无毒本草被冤枉，
4. 鲜时有毒干可除，
5. 细辛历来受冤屈，
6. 救救乌头与附子，
7. 正确对待肝肾毒。
一、“是药三分毒”的理解
王老师：第一个问题，“是药三分毒”。这句话我们怎么理解它，你们说说这句话是对呢还是不对？或者是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余老师：谈谈这个“是药三分毒”的理解啊？
王老师：嗯。
余老师：在我的意识中，药物就是借用其偏性，来纠正人体的偏性，以偏纠偏，既然有偏性，如果用反了，就会出现不适，这些不适反应，就可以理解为毒性，所以说是药三分毒，所有药都有毒性，这是我的理解！
王老师：很多药有毒性是对的。
余老师：药性用反了，寒热温凉、升降沉浮都是毒。
王老师：要从这方面讲，就把毒性扩大了，把毒性范围扩大了。今天，我们从最早的本草来谈，《神农本草经》上、中、下三品的药物，一开始开篇第一句就是“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以应天。无毒”，跟我们明确讲上品就是无毒的。“多服久服不伤人。欲轻身益气，不老延年者，本上经。”
那这样三百六十五种药就有上品药一百二十种无毒。
王老师：《神农本草经》中经呢，“中药一百二十种为臣，主养性以应人。无毒有毒，斟酌其宜。欲遏病补虚羸者，本中经”。那就是中经的药可能有的有毒，有的无毒，这样我们把中经作一个最简单的估算，一半。然后“下药一百二十五种为佐使，主治病以应地。多毒，不可久服。欲除寒热邪气，破积聚愈疾者，本下经”。
那下经的药，我们就算全有毒，上经药全无毒，中经药或有毒或无毒，从《神农本草经》选的本草三百六十五种，可能就有一半有毒，一半无毒。按《神农本草经》我们最早的本草来理解，我们本草，注意哦，我讲的“本草”，不是通俗的“药”！不是简单的一个广义的药，它是一半有毒，一半无毒，而这个“本草”是经过选择的，而“药”这个字呢，它比较广泛了，“人药”也好，“兽药”也好，“中药”也好，“西药”也好，甚至“农药”都叫“药”。说“是药三分毒”，如果对整体的药，倒是对的，对我们本草有片面，不完全。
本草按《神农本草经》是经过优选出来的，只有一半的药有毒！
余浩：这样来定义毒药的范围，就比较具体了，不会让初学者走偏，对我们临床医生用药也有明确的规范！
王老师：是的，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再进一步理解。传统的本草按照《神农本草经》是分为上、中、下三品，它是按照毒性的大小和功效来进行分类的，功效和毒性大小分为上、中、下三品，这是第一。第二呢，三品的药是经过优选出来的。优选的还不光是根据功效，它还要考虑到它的安全性，不安全的药不能用，这是《神农本草经》选药的一个原则！再一个呢，《神农本草经》选择的三百六十五味药呢，绝大多数效果都是很独特，所以它才能够传承了几千年到现在还是常用药，绝大多数还是常用药，并且都是按照它的要求去治疗，按照加工、炮制、服法去治疗，一般讲来是绝对安全，所以它的生命才会有几千年。
如今，有的今天冒出来一种药，明天冒出来一种药，用不到几年就不见了。为什么？因为它不安全，被淘汰了！所以从这个严格的来讲，《神农本草经》对每味本草都把关，所以数目不是无限的扩大，只定在三百六十五种，这每一种相当于一个岗位，在这个岗位上竞争上岗，最好，功效最强，并且毒性能够可控，这样才能上岗。否则，无品是不准上岗的！通过一系列措施，才会有我们的本草！才会有我们的中医！如果用的都是难以控制的毒药，谁还敢用啊，谁还能这样传下来啊？这就是《神农本草经》首先把这个“本草”定下来。
百分之五十无毒的药定下来，百分之五十有毒的药，有毒的本草，能够控制它。
就像我们用人，这个人是有才的，并且为我所用，而不是用那些进来由着他干坏事的坏人，这是神农选药的一个原则。
王老师：另外，《神农本草经》在使用毒药的时候还有一条规矩，什么规矩呢？
神农讲了一句话“若用毒药疗病，先起如黍粟，病去即止。”一开始跟小米那一点点大，用一点点，如果病没去呢，再加一倍，病还不去呢，甚至加十倍，“病去即止，取去为度”，这就是用毒药必须从小小的量开始往上加。这样在一系列的过程控制下，神农非常谨慎的用有毒药，这就是我们中医的祖先，他们把握有毒本草的谨慎态度，并且选药用药都有一系列的方法，保证我们本草用了几千年不衰。否则中医药用的都是“坏药”，都是害人的药，哪还有中医了呢？哪能传下来了呢？这就是《神农本草经》，我们从《神农本草经》上面来理解“是药三分毒”这一句话的含义，大家说说这全面吗？
余老师：谢谢王教授的讲解，很全面了！
王老师：大家可能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还没有经过充分的思考。实际上，“是药三分毒”这句话也没错！但对我们“本草”是错的，注意啊我讲的是“本草”，对我们“本草”是错的！
按照神农的选药规则，只有一半有毒一半无毒，并且这一半有毒的本草，在用于人体还是安全的，所以我们的“本草”是不同于一般药的。就是无品的药它是不能入“本草”的，无品的药不能入“本草”。
很多药物，现在民间有些药，拿到了就来做药，那是不行的。有些气量比较小的人，比如，在农村吵吵嘴以后就喝药了，喝药是干什么呢？那喝药就是自杀了，这个不能叫本草，这是毒药，是毒品，它永远不能叫“本草”。
王老师：我们这个“本草”，就是中药所用的“本草”，有一个最大的特色，它来自自然。来自自然的三个范围。
第一是矿物，第一次我们就谈了矿物。而矿物当中呢，如果是非自然的往往有毒。同样是硫化汞，朱砂含硫化汞，如果用硫和汞合成呢，称为“灵砂”就有毒，而朱砂毒性就很小，因为朱砂是自然，而灵砂是人工的。所以经过很长时间的炼丹术，最后没有造出来几个可以长久利用的本草，只造就了一些外用的，可以外用的少数药。
我们本草用的矿物药是自然的，植物药是自然的，动物药也是自然的。
这些自然之品，它们生活在自然界，与人是生活在同一种环境，人在亿万年的存在过程中，同这些生物都是同样的环境，所以互相适应，这样的东西就对人体就没有多大的伤害。
比如这个自然界的水啊、空气啊，没有什么毒，除非你要放毒气。从本草选择上就可以把这个毒性已经降到最小毒性程度了。但是我们注意一下，有很多民间药，民间药有的效果很好，但是有的民间药往往毒性很大，掌握不好就会出问题。比如在湖北一带用的雷公藤，治疗风湿病有效，但是把握不好就会出问题。
我在广州中山大学进修时，一位广东老师讲了一个故事，有位患癌症的病人想自尽，喝了断肠草煎的水，结果一碗喝下去以后呢，病好了！其他病人仿效他喝呢，一开始不敢喝，少喝一点，结果病没好，再来喝呢，人毒死了。
民间药有的能治病，但是它往往毒性很难控制，所以“本草”不选！大家如果对《神农本草经》看的比较多、看的比较仔细，那你可能会说：“王老师可能讲错了，《神农本草经》上面也有钩吻，钩吻就是断肠草”。我会说，那错了，钩吻我考证是钩藤，这个话题我们暂时不说。
王老师：实际上非自然的药，非自然的东西，除掉矿物的炼丹以外，大家想一想，有个问题。我们今天除掉我，还有我工作室的五个人，也有一位张老师是化学教师。
实际上古代的道士们，他们炼丹是用矿物药，而我们现在的绝大多数药学工作者，是用植物在“炼丹”，把植物煎煮呀，提取呀，分离啊，然后“炼成”了晶体，这不也是在炼丹吗？而植物炼成丹以后，毒性跟原来就不一样了。
有个故事，在河南民间，用香茶菜去抗癌，科技人员看到了香茶菜可以抗癌，治消化道癌症效果很好，大家都来采香茶菜提取、分离、提纯，最后拿出来很多新的化学成分，一百多个新成分，还出了一本香茶菜属专著，也造就了一批教授和院士。但是，我最后问了两位朋友，我曾帮他们采过样品。这两个朋友是搞香茶菜研究的老专家，我问他们，你们做这个事情想干什么？
他说“我们当然想开发新药啦”
我说“你们开发出来了没有？”
“没有，大家都没开发出来。”
“为什么？”
他们说，“我们把成分提出来以后，有的成分抗肿瘤的活性非常强”，跟着后面一句话，“但是它的毒性也非常强”，因为它的毒性，要用到有效的量也就杀死人了，所以没办法用，没办法开发。
这就是植物炼丹术的一个局部的现象！这是植物炼丹术，就是非自然植物，人是没有办法适应的，这就是“是药三分毒”的一个写照。
“是药三分毒”呢，有对的地方也有不对的地方，对的地方就是非自然植物它就可能有毒，对人就有伤害，而自然植物再经过优选的“本草”，“是药三分毒”就是错的，这就是我对“是药三分毒”的理解。
大家就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再展开讨论一下。
余老师：是药三分毒，它是个泛指，它不是说一定有多种毒药，《神农本草经》上记载的明确有毒的有一百多种，但是《中药大辞典》上真正有毒的，也没有真正研究过哪些有毒，它是个泛指。是否后代增加的药物都是本草呢，毒性怎么确定呢？
王老师：好，有毒的药，大家注意一个问题，注意什么问题呢？我今天同大家谈是“本草”的毒性问题，而我们讲《神农本草经》从最古的这种本草的命名，它的范畴，定下来“本草”是一定要分品！“本草”一定要优选！ 这样我们就可以从自然界中选取那些安全的药，这样有毒的药就比较少了，可以控制在一半以内，这就是一个最常见本草、最有效本草的一个原则，而后来有很多人根本不明白神农为什么这么做，把三品的概念也取消了，也认为它是没有价值的。最后，药的数目一个一个往上加，无穷无尽的增加，那就叫“药”了，就不能再叫“本草”了，明白吧！加到宋代就有一千七百多，加到明代有一千八百多，加到《中华本草》就是八千多，加到第三次全国中药资源普查的种类就是一万多，要把世界上药都拿来，那三万、五万、十万都不稀罕！这些就不叫“本草”了，叫“药”了，叫天然药，它是两个概念，它是没经过筛选的，没经过优选的。
余老师：明白了，我们今天要讨论的话题，就是本草经上药物的毒性问题，虽然目前社会上有很多地方草药，虽然有一定的效果，但它不是神农亲点的，在安全性方面，有时是不可操控的，所以我们不将其归为本草。
王老师：是的，我们一定要看什么叫本草，真正本草经过选择的药，而后面三品不分，那就不叫本草了。后代的书还很混乱，都混称为本草了。
比如我们讲这样的一个概念大家就很明确了，现在我们所有中医在用的药，这主体是本草，这些本草中常用的也就是全国的药房里，市场上交流的这些药，常用的药也就是那么几百种，四五百种或者五六百种，这四五百种、五六百种当中真正有毒的，比例也是不大了。而不是以那个拿到什么都当药，实际上是不严肃的。
像我们组织和选择一个精干的团队，去做某项重要工作，比如要担当起救护人类健康的工作。这个团队是我们优选出来的，而不是从社会上把那些渣滓都拿来，这样你说我们的团队有多少好人有多少坏人，可以说这个团队做的好，品德是优秀的，而不是社会上那些渣滓混在当中。
你现在带大家学中医，要学习《清净经》，就是从思想深处去提高大家的水平，从德的方面去提高，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本草的“品德”也要提高啊，提高有利于选择呀，选择出来好的。好，那我再往下讲第二个问题。
余老师：好好好。给点掌声！（掌声）
王老师：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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