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残游记》被鲁迅先生誉为清末四大谴责小说之一。作者刘鹗以现实主义手法描述了清朝官场的腐败，揭露了清官酷吏的残暴与昏庸，同时也反映了清末社会的悲惨现实，表达了作者忧国忧民之悲情。马克思主义认为，在人类社会中，“妇女在创造人类文明、推动社会发展中具有伟大的作用。妇女与男子同是人类历史前进的推动者，同是社会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创造者。” 马克思主义同时也指出：“妇女被压迫是人类历史发展的一定阶段上的社会现象。”在《老残游记》中，作者在揭露社会黑暗同时也揭示了清末妇女生活，塑造了许多妇女形象，上至官宦命妇，下到娼妓优伶，多达三十余个，其中前二十回中的屿姑，后九回中的环翠、逸云都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些妇女形象的塑造，不仅是为了故事情节的需要，更是作者妇女观的体现，表达了作者对封建社会妇女的同情和尊重，甚至书中有的女性成了作者思想观点的代言人。
《老残游记》中的妇女大体上可分为四类：
一是“贵妇烈女类”：其中较具代表性的有京官德慧生的太太德夫人；有为冤死的丈夫于学礼殉情而死的烈女吴氏；有和逸云相好的任三爷的娘任老太太等。对德夫人，作者无疑是十分赞赏的，把她写成一个对丈夫顺从，宽厚、善解人意的好妻子，对下人是个仁慈，善良，体恤的好主妇。如她看到逸云后就心生收作偏房之想法，而且表示“作姐妹相处，不分长嫡”。对吴氏的贞烈，作者不仅有文字上的褒赞，并在情节上作了“以死殉情”的安排。作者在《老残游记自评·第五回》中说：“玉贤残酷，吴氏节烈，都写得奕奕如生，有功于人心世道不少。”并曰：“陈仁美成吴少奶奶节烈，犹有人心，贤于玉贤远矣。”小说对任老太太的描写不多，但她对儿子的一番苦口婆心的论理，却将一个富绅主妇描述得淋漓尽致，任老太太维系家庭的苦心，对人际关系的把握和对幼子有度的宠爱都跃然于纸上，其精明老到不能不让人折服。此外还有高绍殷的小妾，魏谦的小女，老残的姐姐，虽着墨不多，但其不同身份和境地也表达得恰到好处。
二是“村姑民女类”。这类出身于平民百姓家的妇女有深居山野远避凡尘的玙姑、阿扈、阿胜；有以卖唱为生的白妞、黑妞姐妹；有小生意人王妻，王三媳妇，有德家的女佣王妈，以及女鬼石家妹妹等。个中对玙姑的刻划是重中之重。她不仅是个通晓古今的儒家才女，精于古典乐器的演奏家，更是作者的代言人，通过她的议论表达了刘鹗推崇儒学的观点，阐明了作者对三教关系的独特看法。此外，“听书”一章中对白妞、黑妞的描述细致生动，刻划了民间艺人的完美的艺术形象，成为脍炙人口的留世佳篇。
三是“尼姑娼妓类”。这是生活在封建社会底层受压迫最深的妇女群体。全书有名姓的妓女竟有9个之多。有公开的窑姐翠花和翠环（后改名环翠）；有半尼半妓的靓云，逸云、彩云、逸云的师叔等；有土娼小金子和小银子；还有《外篇》残稿中的小蓉……对这些娼妓的描写中，我们看到的多是同情和怜悯，并没有世俗的憎恶和鄙视。小说中也安排了为翠花、翠环赎身，让娼妓从良的情节，以及德慧生仗义投书州府，拯救尼妓靓云的故事。如果说在前20回中，玙姑是作者的代言人，那么在后九回中则半妓半尼的逸云也充当了作者代言人的角色。作者用了大量篇幅，浓彩重墨描绘了逸云。通过逸云和任三爷的爱情故事；通过她和赤龙子的友情描述；通过她对德夫人讲述对男人追求的心理历程；通过靓云问老残佛偈的细节描写……写出了逸云大彻大悟的全过程，塑造了一个博学多才悟透人生的妇女形象。在作者心目中经历了世间许多磨难的逸云，较之远僻尘嚣的玙姑，其境界更高了一个层次，这个作者心中的理想人物，不仅值得崇敬，更应视为神圣而膜拜。在德慧生得知夫人想收逸云为偏房未成时，他不但不惋惜，竟说“我只想有这么个朋友。”老残也应和道：“谁说不是呢？”
四是“恶妇劣女类”。小说中的恶妇劣女不多，但多限于有钱人家。如凶狠恶毒的顾四爷的大老婆即其一。逸云师叔嫁给顾四爷作妾，就是因受不起大老婆的虐待饮生鸦片自杀的。再如吴二浪子的情人贾大妮子了，也是富家女，为了私情能得逞，为了一点口角不和琐事，竟害得于家几口死于站笼，另13人几乎丧于非命。
作者对前三类妇女多是褒扬赞颂的正面人物；后一类则是揭露和斥责的反面角色。这里不仅表现了作者爱憎分明的立场，还突显了作者对社会底层妇女的关切态度。尤其是对妓女的刻画描写真挚动人。作者在《老残游记自评》第十三回中写道：“野史者，补正史之缺也。名可托诸子虚，事须征诸实在。此两回所写此妓，一斑毫厘无爽，推而至之别项，亦可知之。”可见作者是在现实生活中对青楼女子有真切了解，深切感受才这样写的。笔者还注意到，在《老残游记》全篇，包括《续集》九回，《外篇》半回中，妓女几近成为贯串故事的线索：暗娼小银子的出现成为侦破命案的重大线索和转机；环翠从前集十三回出场，一直延续到续集的第六回，由翠环的命运可见黄河民众苦难之一斑；逸云是《续集》前六回的主角，占据了最大的篇幅；幸存的《外篇》手稿只有十几页，就引出了妓女小蓉，可以看出小蓉是个不可或缺的跑龙套人物。《外篇》续写者正是以她作为故事线索展开全书的。为此我们不禁要问刘鹗为什么对“妓女” 情有独钟？笔者以为要追究刘鹗这样写作妇女的原由，不得不了解他所信奉的太谷学派的妇女观。
中国封建社会妇女受着四重枷锁，是封建统治阶级集历代腐朽反动的妇女观之大成的时代。皇权、神权、族权、夫权四条绳索紧紧地套在中国女性的脖子上，妇女的命运已经降到了前所未有的低下。在这个制度下，产生了一套旨在使每个人的言行符合等级人伦关系规定的要求和规范，并形成了以“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男尊女卑”为基本特征和基本内容的封建女教。从根本上讲，它是为维护大一统的封建统治、稳定封建秩序，对广大妇女实行束缚、奴役和压迫服务的。对这种糟粕性的文化传统，封建伦理道德观念随着封建历史的发展而发展。进入封建社会以后，儒家思想与伦理道德观念紧密结合，“三纲五常”、“三从四德”之类的说教成为桎梏妇女的精神枷锁，妇女完全丧失了独立的人格和一切正当的权利。
太谷学派既然传承于儒学，自然也接受了其妇女观。在《老残游记》中，自然也表现了对“男尊女卑”，“一夫多妻”制度的拥护；对妇女“从一而终”、“夫唱妇随”等观点的认同。然而，太谷学派对妇女的态度与一般的儒家和借儒家思想禁锢妇女的统治者还是有所不同的。
首先表现在对妇女地位作用的重视上。《龙川夫子年谱》记载：“师梦见天榜书一'好’字，觉而语于众曰：'一阴一阳之为道，女教兴矣。’”这里的女教，笔者认为从狭义讲是指女门人弟子的崛起；从广义讲暗示着妇女在整个社会中的地位与作用将受到重视。在太谷学派第二代传人中，除张石琴的夫人外，还有两位著名女弟子，一是李素心，一是张蓉裳，为张石琴的左右手。《山东军兴纪略》载：张积中在黄崖山“深夜参拜，升降礼节繁缛，素心、蓉裳盛装挟剑而侍。”李光昕在庚子花朝会作诗七章，诗首文曰：“庚子花朝石琴与诸仙为蝴蝶之会，惟予与素心不与焉，会中诸人各赋诗以纪盛，予因感而赋，此得绝句七章。”可见素心在学派中的地位。有研究者认为《老残游记》中玙姑的原型就是李素心，此说不无道理。此后太谷学派打开了接受女弟子的大门，有据可查的就达十余人 人。并赐学名，有复字辈，本字辈，学名均不用夫姓，表现了学派男女平等的观念。刘鹗继室郑安香即复字辈。（见《刘蕙孙论学文集》210页）女弟子虽然多系男门人的家眷亲属，但也不乏有信仰者投拜门下。《龙川夫子年谱》中其弟子谢逢源记载：“师在沪以西法照相二。一燕居葵扇葛巾，神气凝穆，待者陈建安、颜甫实、赵伯言、刘云抟及逢源六人。一形色清癯，破颜微笑，拈花待者王月卿也。月卿常熟人，善事师，愿终母养，随师进修。师赠联云：'好向月中寻自在，但凭卿意欲何如。’师已为之受记矣。”（此照片已发表于“杂家刘鹗”网站。）太谷学派到了第四传，黄葆年西去后，苏州归群草堂掌门无人，公推黄的夫人担纲多年。以后，据说有一位蔡姓女弟子，晚辈称为陆五姑者为继承人，直至解放后尚有讲学活动。这也印证了李龙川“女教兴”的寓言。
在《老残游记》中，“太谷学派”真正的代表是隐居“在华山里头人迹不到的地方”的周耳先生，以及得了周耳真传的青龙子、黄龙子、赤龙子兄弟数人。
正因为太谷学派各代传人对女性的重视，刘鹗才会在《老残游记》中，写出与黄龙子甚熟的玙姑和与赤龙子交往甚密的逸云二位近似神化的女性，并通过她们宣传了学派的儒学观点。
请看玙姑是怎么评说三教赞颂儒学的：在申子平请教黄龙子的诗时，她说：“儒、释、道三教，譬如三个铺面挂了三个招牌，其实都是卖的杂货，柴米油盐都是有的，不过儒家的铺子大些，佛、道的铺子小些，皆是无所不包的，”又说：“凡道总分两层：一个叫道面子，一个叫道里子。道里子都是同的，道面子就各有分别了”。申子平继续请教三教的异同、大小时，玙姑说：“其同处在诱人为善，引人处于大公。人人好公，则天下太平；人人营私，则天下大乱。惟儒教公到极处。你看，孔子一生遇了多少异端，如长沮、桀溺、荷莜丈人等类，均不十分佩服孔子，而孔子反赞扬他们不置：是其公处，是其大处。所以说：'攻乎异端，斯害也已。’若佛、道两教，就有了褊心：惟恐后世人不崇奉他的教，所以说出许多天堂地狱的话来吓唬人。这还是劝人行善，不失为公。甚则说崇奉他的教，就一切罪孽消灭；不崇奉他的教，就是魔鬼入宫，死了必下地狱等辞：这就是私了。所以就愈小了。……只是儒教可惜失传已久，汉儒拘守章句，反遗大旨；到了唐朝，直没人提及。韩昌黎是个通文不通道的脚色，……他却又要辟佛、老，倒又与和尚做朋友。所以后世学儒的人，觉得孔、孟的道理太费事，不如弄两句辟佛、老的口头禅，就算是圣人之徒，岂不省事。弄的朱夫子也出不了这个范围，只好据韩昌黎的《原道》去改孔子的《论语》，把那'攻乎异端’的'攻’字，百般扭捏，究竟总说不圆，却把孔、孟的儒教被宋儒弄的小而又小，以至于绝了！”
此后，玙姑在为申子平解释“好就是坏，坏就是好”时说：“由此可知，月球无论其为明为暗，其于月球本体，毫无增减，亦无生灭。其理本来易明，都被宋以后的三教子孙挟了一肚子欺人自欺的心去做经注，把那三教圣人的精义都注歪了……不生不死，不死不生；即生即死，即死即生，那里会错过一丝毫呢？”
接着，玙姑又用《周易》的“无极太极说”解释了：“'势力尊者’就是儒家说的个'无极’，上帝同阿修罗王合起来就是个'太极’。”并强调“所以各宗教家的书总不及儒家的《易经》为最精妙。”其实这些都是太谷学派的观点。
再看逸云是怎样议论人生的：
逸云回答德夫人道：“爱心怎能没有？只是不分男女，却分轻重。譬如见了一个才子，美人，英雄，高士，却是从钦敬上生出来的爱心；见了寻常人却与我亲近的，便是从交感上生出来的爱心；见了些下等愚蠢的人，又从悲悯上生出爱心来。总之，无不爱之人，只是不管他是男是女。”这正是太谷学派“一蚁之饥如已饥之，一蝶之寒如已寒之”观点的体现。
逸云在回答德夫人自己对情爱觉悟的心得时说：“只是一个变字。《易经》说：'穷则变，变则通。’天下没有个不变会通的人。” 所以“推到这里，世间就没有我中意的人了。既没有我中意的，反过来又变做没有我不中意的人， 这就是屡变的情形。近来我的主意把我自己分做两个人：一个叫做住世的逸云，既做了斗姥宫的姑子，凡我应做的事都做。不管什么人，要我说话就说话，要我陪酒就陪酒，要搂就搂，要抱就抱，都无不可，只是陪他睡觉做不到；又一个我呢，叫做出世的逸云，终日里但凡闲暇的时候，就去同那儒释道三教的圣人顽耍，或者看看天地日月变的把戏，很够开心的了。”
逸云还引《金刚经》大谈人相我相，她说：“《金刚经》云：'无人相，无我相。’世间万事皆坏在有人相我相。《维摩诘经》：维摩诸说法的时候，有天女散花，文殊菩萨以下诸大菩萨，花不着身，只有须菩提花着其身，是何故呢？因为众人皆不见天女是女人，所以花不着身；须菩提不能免人相我相，即不能免男相女相，所以见天女是女人，花立刻便着其身。推到极处……我辈种种烦恼，无穷痛苦，都从自己知道自己是女人这一念上生出来的；若看明白了男女本无分别，这就入了西方净土极乐世界了。” 她又借赤龙子的话表明：'我精神上有戒律，形骸上无戒律，都是因人而施。譬如你清我也清，你浊我也浊，或者妨害人或者妨害自己，都做不得：这是精神上戒律。若两无妨碍，就没什么做不得，所谓形骸上无戒律。……’”在太谷学派中各代传人也常引用佛经道义来阐述儒理，逸云的论证方法与学派门人如出一辙。
逸云还借德慧生的名字阐发“自古'儒释道三教”’均要立德为本的义意，她说：“名者，命也，是有天命的。”“'德’字为万教的根基，无德便是地狱。种子有德，再从德里生出慧来，没有一个不成功的了。他怎么不叫德富、德贵呢？可见是有天命的了。”这里的“名者，命也，” 正是引用了李光昕原话：“姓者性也，名者命也。”（见《观海山房追随录》第30页）“天命说”也是太谷学派的基本理论之一。
第二，太谷学派对“性欲”有着独特的见解。说到性和欲，必然会联想到男人和女人，想到男女关系。传统的儒家有“淫为万恶之首”的观点，主张“存天理，灭人欲”，视“女子与小人难养”。李光昕在其著作《观海山房追随录》中鲜明地提出了不同观点。他说：“天理不违乎人情，人情乖即天理蔑也。凡夫溺情欲紊三纲，二氏断情欲绝三纲，圣人不断情欲而不为情欲所牵，不绝三纲而不为情欲所累，以其所以异于凡夫二氏也。”《脞语·李龙川先生》有记载曰：“一日，使弟子言志，戒勿矫饰。有某言：'弟子不好色。’先生呵之曰：'非人情，曾狗彘zhi4之不若耶！’”另据《龙川夫子年谱》记载：“一日，陈伯严孝廉谒师于旅馆，师问所好。曰：'好文，好友，好色。’师曰：'文友女一也。’与讲论经义十数日。” 李光昕认为“于天理中看出人欲流行，仁之至也。于人欲看出天理流行，知之极也。故曾子曰：'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天下鲜者。’”他把“好色好货好勇”皆看作人之常情，关键是不能沉湎其中，一沉湎便难以救药。
在《老残游记》第九回中，作者借玙姑之口，把肯定人欲的自然性、合理性阐述得更为明白。玙姑曰：“圣人说，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孔子说：'好德如好色。’孟子说：'食色性也。’子夏说：'贤贤易色。’这好色乃人之本性。宋儒要说：'好德不好色’非自欺而何？自欺欺人，不诚极矣！他偏偏要说'存诚’，岂不可恨？”玙姑还进一步论证：“圣人言情言理，不言理欲。删《诗》以《关睢》为首。试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至'于辗转反侧’，难道可以说这是天理，不是人欲吗？”
在《二集》第八回中，作者借阎罗王之口解析“淫”律：阎王说：“淫本无甚罪。罪在坏人名节。若以男女交媾之谓淫，倘人夫妻之间日日交媾，也能算得有罪吗？……若有节制，便一毫罪都没有。”
说到妇女失节。作者也持极宽容态度。作者通过逸云之口说：“女子失节是大过犯，比起吃荤重万倍。试问你姨太太失了多少身？这罪还数得清吗？其实，若认真从此修行，同那不破身的处子毫无分别。因为失节不是自己要失的，为势所迫，出于不得已，所以无罪。”
正是因为太谷学派对人欲和性的肯定，刘鹗才能在《老残游记》中对尼妓逸云的“少女情怀”作大胆、细腻的描写。书中逸云对德夫人坦荡表述：“男女相爱本是人情之正，被情丝系缚也是有的。”“您想一个女孩子家长到十六、七岁的时候，什么都知道了，又在我们这个庙里……”言下之意是“怎么会不动爱心”？之后，逸云泣诉了她与任三爷的凄美恋情，阐述了自己从十二、三岁到十八、九岁，从喜欢美男子变到爱大英雄大才子。这些惟妙惟肖的描写不正是青春期的性心理的真实写照吗？
第三，对娼妓的宽容和理解。娼妓是人类社会最古老的职业之一，是阶级社会无法根治的弊病。封建社会的娼妓更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妇女群体，为人们不耻，更为社会不容。在封建社会女人失节尚不如死，更何况以出卖肉体为营生的娼妓呢。然而太谷学派对娼妓却有着别样的见解：李光昕曾求问周太谷：“'世之学道者众也，然有成有不成何也？’太谷曰：'嫖也成，赌也成，当家三年永不成。’”李光昕认为“山人妓女虽非僧道，亦皆出家人也。与之游燕可以怡性情。”他还说：“土德运会最广，贵若王候，贱若娼优，远若狄夷，皆可入道。”由此可见，学派对嫖娼者和卖淫女持一种极为宽容的态度，认为这不妨碍成道，甚至与其交往可以陶冶性情。《龙川夫子年谱》中有不少对学派门人“徵歌酒市，拥妓飞车”的记载：如 “一日，（李光昕）率诸弟子选名妓，驾马车，游于中园。（李光昕说）吾今作东道，尔等各招相识，竟日夕欢。于是偕赴戏馆，正坐惟师弟五人及群妓二十余人而已。”李光昕更有“拟物色一妓，以供行役”之事。“从者各荐所识”，“间有当意者，每令人百计筹画，垂成而忽辍。”据资料记载《老残游记》作者刘鹗也是“拥妓飞车”中人也，上文所引上海照相中的刘云抟即刘鹗。
由此可知，刘鹗在《老残游记》中对妓女的同情怜悯，乃至美化神化是有其深刻思想根源的。逸云就是妓女中入道者的典型，她年方二十光景，却满腹经纶，闺房的“书架上堆着无限的书“，随手抽一本就是《大般若经》。逸云一开口即引经据典：引《易经》说“变”，引《金刚经》解“人我相”。其师弟靓云尚把《金刚经》、《法华经》、《楞严经》说成“无非眼面前的几部经罢了”，可见师兄逸云对佛经的熟谙程度了。逸云妙解“佛偈”一节，更令人刮目相看，连老残也叹为观止道：“真正生花妙舌！”逸云不但能文，亦能习武。用德夫人的话说就是“又风雅，又泼辣”，“文武双全”，“又能干，又谦和”的女人。作者在写逸云跟轿登泰山顶的情景时，十几里崎崛山路她竟如履平地，谈笑风生，用逸云自己的话说“一天尽量我能走二百多里地呢！”；在写山顶住店时，她仅一薄毯，一竹枕即可过夜，尚说“且不要它也不要紧。”即使这样，作者还不满足，又赋于逸云预测未来，先觉前知的功能，在德夫眼中逸云“真是活菩萨”。她能看出环翠“也是个有根器的人”，“决计是仙人堕落，将来要证果的”；她能预知德慧生“不出三年必弃官学道”，夫妇二人都能修成正果……凡此种种神化之笔，无不表现出作者理想中的妇女形象，传达了作者对妇女的好感甚至崇敬。
综上所述，刘鹗在《老残游记》中通过各种妇女形象的塑造，宣扬了太谷学派的妇女观：重视了妇女的地位与作用；阐述了性欲的自然性与合理性；表达了对娼妓这一社会底层妇女群体的不同世俗的看法。这些思想观点，在当时无疑是有一定进步性的。但也不可否认，由于历史和阶级的局限性，太谷学派的妇女观仍隶属于封建儒学体系，个中还有一些宣扬迷信轮回宿命论等糟粕，应加以批判。
参考书籍：
①《老残游记》初集、二集、外编
②《太谷学派遗书》有关辑、卷 ，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出版
③《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
④ 其他有关论述如《刘蕙孙论学文集》等
2009年 10月修改于杭州嘉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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