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钟书论睽有三

 

钱钟书《管锥编》读书札记之十三

钱钟书论睽有三

文/周敏

《管锥编》之《周易正义》第九则《睽》，其副标题是“睽有三”。

睽，“彖曰：火动而上，泽动而下。二女同居，其志不同行。------天地睽而其事同也，男女睽而其志通也，万物睽而其事类也，睽之时用大矣哉！”

《彖传》说:睽，燃烧的火焰向上，流动的水泽往下。两个女子同居一室，因志向不同而行为各异。------天和地迥别而相隔遥远，男女性别相反而心志相通，万事万物像这样相反而相成的情况是类似的，这种利用事物“体”之不同或相反，以促使其相成之“用”的适用范围是极其广大的!

钱先生指出：“按此亦明反而相成，有间而能相通之旨。”相反而能相成，有隔阂、有距离而能相通。这就是事物矛盾的常态。

接下来，钱先生从事物的“体”和“用”两方面来分析问题。“体”是事物的性质；“用”是事物的功能和作用。

“睽有三类：一者体乖而用不合，火在水上是也；”火和水事物的种类不同，即不同“体”。不同“体”未必不合，睽卦的卦象如果倒过来，水在上火在下，则正好适合烹饪。睽卦是火在上，火焰上飘；泽在下，水流下行，火水背道而行，因此，是体不同，用不合也。

“二者体不乖而用不合，二女同居是也；”二女性别相同，“体”是相同的，即体不乖；而用不合，即二女同居一室，同性相斥，心眼和生活习性不同，终究是合不来的。因此，是体同，用不合也。

“三者乖而能合，反而相成，天地事同，男女志通，其体睽也，而其用则咸矣。”天和地，男和女，事物种类不同，即不同体，但男女可通婚交配，天地因大气而上行下注而成万物。因此，是体不同，用合也。

把三者放在一起看，天下事物无非三种情况：

第一，体不同，用不合；

第二，体同，用不合；

第三，体不同，用合。

钱先生在探讨了不同事物之间相互作用所存在的三种不同情形之后，结合其相关卦象《革》和《咸》继续讨论，以求相互补充、相互印证。

《革》之彖亦曰：“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咸》之彖又曰：“咸，感也，柔上而刚下，二气感应以相与。-------”

以上革卦，“二女同居则同中之同，故反致睽乖”，咸卦一男一女，一刚一柔，故能相互感应而融合。

由此，钱先生得出结论：“盖全同而至于'壹’，绝异而至于'睽’，则不能'感’；必异中有同、同中有异始可。” 完全相同和完全不同就导致“睽”，导致乖离，只有同中有异、异中有同，才能相互有感应，最终融合。比如男女虽然性别不同，但男女都是人，这就是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再如,我们平时见到的物件均明中有暗，在纯粹的光明中和纯粹的黑暗中，我们什么也看不见。

天下万事万物异中有同，同中有异，有距离、有隔阂、有矛盾，性质不同或相反，但相互有感应、有需求、有趋同，“体”不同而“用”交互 ，这就是大千世界的真相。这是事物的矛盾法则。

2018年6月15日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