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钟书论《列子-汤问》之“无际”

《管锥编-列子张湛注》札记第六则之三

      钱钟书论《列子-汤问》之“无际”

                                  文/周敏  

     《管锥编-列子张湛注》第六则《列子-汤问》，共论述了四个问题，此为第三个问题——“无际”。  

      “无际”一词出于《列子-汤问》：

     孔周之剑，“一曰‘含光’，视之不可见，运之不知有，其所触也，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

      这句话是下面一则故事里的人物孔周说的：

      魏国的黑卵因私怨杀死了丘邴章，丘邴章的儿子来丹决心为父报仇。但来丹明显不是黑卵的对手，便求助朋友申他，申他说，卫国的孔周有一柄宝剑，十分了得，一个小孩曾佩带它击败过敌方的三军。于是，来丹找到孔周说明来意，以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做抵押借取宝剑。孔周应诺，说自己有三柄宝剑，其中“一柄叫含光，你看不见它的形状，用它也感觉不到重量。它刺到物体，人浑然不觉，物体表面上也看不出被刺的痕迹“。

      钱钟书认为：“含光”剑视之不可见，运之不知有，……经物而物不觉，就是“无际”，可以用其解释《老子》等难解之句：

      1、可以喻《老子》四三章所谓“无有入无间”。

 ——“无有”，是指有仿佛没有，若“含光”剑之无形；入，进入、切入；无间，坚实无缝隙的东西。《老子》四三章谈无为，至柔战胜至坚，无形的力量能够穿透没有间隙的东西。这是一种高超的思维和处事方法。

2、《墨子·经》上：“次，无间而不相撄也”，《经说》上：“无厚而后可”；含光之剑能以“无厚”而入“不相撄”矣。

  ——《墨子·经》是讨论几何问题的，“无间而不相撄也”是指几何的点、线、面相交、平行等因“无厚”而互不相扰，含光之剑因为无厚而可以进入“不相撄”（无缝隙）。

 3、《诗·大明·正义》引太公论兵法有曰：“谋出无孔”，言机密无隙可窥也，“无孔”、“无间”、“无际”一意。

          ——兵法讲“谋出无孔”就是指兵家的计谋没有丝毫破绽，如《三十六计》之“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

       钱钟书最后提请注意，“无孔”、“无间”、“无际”是一个意思，就是浑然一体，没有丝毫缝隙，没有任何迹象。

      这是一个比喻，形容做事应如含光之剑，要“无孔”、“无间”、“无际”的解决问题，具体地说，做事要有力而无形，有力而无气，有力而无声，看不到声势，看不到动作，看不到行迹，悄无声息地就把矛盾化解了，把问题处理好了，若春雨普惠嘉禾，润物细无声。

      高明的处事方法好像什么事也没做，但事情却不露痕迹地圆满解决了。这是老子教导我们的处事哲学和方法，这是真正地智慧！

      这是值得借鉴的，无论是处理亲友之间的隔阂，还是化解政事方面的危机等，都适用。

      由此可见，老子的无为，不是不作为，而是不动声色地作为，是有力而不事张扬地作为！

                        二〇二〇年九月二日

（注：篇中红体字引自《管锥编-列子张湛注》第六则）

附录：《管锥编-列子张湛注》第六则之三

“无际”

孔周之剑，“一曰‘含光’，视之不可见，运之不知有，其所触也，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按可以喻《老子》四三章所谓“无有入无间”。《墨子·经》上：“次，无间而不相撄也”，《经说》上：“无厚而后可”；含光之剑能以“无厚”而入“不相撄”矣。《诗·大明·正义》引太公论兵法有曰：“谋出无孔”，言机密无隙可窥也，“无孔”、“无间”、“无际”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