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德明：桥

桥

□ 于德明

巷道两头高中间低，每逢下雨总要积水，没脚深。骑电车时，感觉不到有什么不方便的，可步行时却总要挽起裤腿，掂起脚跟，扶着旁边的墙壁，小心翼翼地涉水而行。即便是这样，常常也总会弄湿了鞋子。倘若是小孩子上学去或放学来，没有大人的帮忙，鞋子必定会被水灌得满满的。

四月份多雨，刚刚放晴没几天，阴雨便再次光临。下班后，我一边往家里赶，一边惆怅着巷子里积水的问题。谁知刚转过墙角，却发现那积水中卧着一溜行的砖头，从水坑东边开始，直直地伸向水坑西边。砖头与砖头的间距大致相等，错落有致，既像钢琴的琴键，又如架起的一座桥。踏着砖头而行，如履平地，我才发现它们是按步长摆出来的。心里甚是欣喜，为生活中有如此细心和热心的人。阴雨持续了好多天，孩子们上学放学经过巷道，也不再需要大人帮忙了。他们在砖头搭就的桥上走过来走过去，玩耍着嬉闹着，甚是快活。每天踏着砖桥上班回家，踩着砖桥买菜赶集，鞋子再也没有被水洗过，我不禁要感激那个做好事的人了。

雨后天晴，积水很快蒸发。那砖头派不上用场，落寞地待在路中间，成为一种多余的东西。早上上班走得急，不料被它们绊了一下。我一边埋怨着砖头摆在路中间碍事，一边匆匆而去，没顾得上把它们收拾起来。上午下班回来时，不知哪位好心人已经把它们一一收起，整整齐齐地堆在墙角。感激那个默默无闻之人的同时，心头也泛起几许愧疚。

又一日遇雨，早上起来时，惦记着孩子们上学的事，我忙到巷子里架桥。巷子中间已经积了不少水，我把砖头一摞一摞地搬将过来，再一块一块地摆放在积水中间。正忙着，五岁的女儿也来了。她要和我一起干，拗不过她，只好让她在浅水里摆几块砖头。摆好后，我走了一遍，看看砖头之间的距离是否合适。还不错，望着那排列整齐的砖头，望着女儿走在上面左右摇摆的样子，我感觉很快乐。天晴后，积水蒸发，我又把它们一一码在墙角，巷道又恢复了往日的通畅。

六月的天孩子脸，雨想来就来。早饭后还是大晴天，中午却下起暴雨来。下班回来时，巷道里照例积了一洼水。急着回家做饭，我没来得及排布那些砖头，便踮着脚涉过水洼而去。不大一会儿，爱人驮着女儿回来了。女儿刚刚把书包放在沙发上，就撑着一把伞跑出去了，我和妻子都没有在意。吃饭时，才发现女儿不见了。出来寻找，却看到她正在水洼里架桥。她猫着腰，裤脚挽得高高的，伞柄夹在脖颈里，小心地把砖头从墙角里搬过来，然后撅着屁股再把砖头摆放到水洼中间。雨水顺着偏落的伞角，打湿了她的衣服，但她并不在意，只是专心地干着，好像在干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妻要去帮忙，我制止了她：“就让她一个人慢慢地干吧！”躲在墙角处，我默默地观看着。一会工夫，女儿就把那些砖头一一摆好了。一座桥又架在了水洼之中，只不过有些歪斜罢了，但观赏起来，似乎平添了几分曲线美。她直起身用手擦擦额头，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又弯腰把那些歪斜的砖头整理了一下，也许是试图让它们更端正些吧……

看着看着，突然感觉到这浅浅的水洼里架起的明明是桥，却又不仅仅是桥。究竟是什么呢？一时间我又恍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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