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真的老了
原本那些红椿木材很早就解好了，一直堆放在房檐下。以前并不感觉怎么着，可当一块块木板拼凑成寿木的时候，我才真切地感受到父亲老了。宛如山坡上的那些树叶，走过明媚的春天，越过茁壮的夏季，在秋日的山野渐渐地迈向飘零的日子，父亲逼近了他的暮年。这是一种未曾有过的感觉。因为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始终是那么健壮，那么坚强，仿佛一棵高大挺拔的树，一直坚定有力地支撑着我们这个家。小时候，家里人口多，土地薄，我们姐弟三个除了放牛之外，帮不上什么忙，加上母亲体弱多病，因此所有的农活都落在父亲一个人的肩上。那时的父亲，整天都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耕种的季节，每天天不亮，他就披衣下床，喂牛饮牛，然后吆牛下地，犁开乡村的第一缕晨光。当太阳匆匆忙忙爬上东山头时，父亲的身后已经是一大片一大片刚刚翻出来的散发着清香的泥土了。清早，踏着熹微的晨光下地割麦子；早饭前，摊开一场的麦捆晒着；上午，继续下地种玉米豆子；午后，眨蒙一下眼睛，又要顶着毒辣的太阳碾场打麦。傍晚，碾场基本上已经结束。匆匆把牛交给我们姐弟后，他又开始挑场、垛麦秸、扬场、担麦子。晚饭后，还得喂牛，拾掇整理农具。直到月上中天时，父亲才能躺下来休息。可即便是休息，父亲也难得睡个安稳觉，因为牛棚的牛还要喂。母亲身体不好，我和姐姐贪睡干不了，只是苦了父亲。那时候，乡邻们总说父亲不知道累，是个铁人。我也曾这样认为，可长大后我才知晓自己错了。那么繁忙的农活，那样强度的劳动，父亲怎么会不感觉累呢？只是在那些艰难的年月里，为了我们姊妹几个，为了这个家庭，父亲把劳累都深深地遮掩起来罢了。唉，小时候，我不仅没能体贴父亲，反而经常为父亲添乱，真是不应该呀！！父亲不仅勤劳，而且心灵手巧，总能把土地侍候得井井有条。我想父亲应该是土地的知己，因为他总会变着法子，把土地的价值做以最大限度的利用。起初，父亲在田里窄行种玉米，宽行种豆子，很多乡亲都感觉稀奇。可看到我家玉米的收成不但不减，反而增加，并且也收获了大量的豆子之后，他们都慢慢地效仿父亲的做法，于是宽窄行种玉米的做法就在村庄里推展开去了。现在想来，父亲这样疏密有致的种植，一方面是为了合理利用光照促进庄稼的成长，增加经济作物的比重，改善穷困的现状，另一方面应该是为了错开庄稼成熟期，避免忙不过来的情状吧。此外父亲那些麦田里套种油菜，搭配种植蔬菜防虫害的做法也都为大家所沿用至今。父亲早年曾在林场做过技术员，因此对于嫁接、修剪、育苗等技术，样样精通。每年春天，在为别人无偿修剪嫁接果树的间隙，父亲总要在我家周围也嫁接一些果树。那时候的家园甚是美丽，阳春三月粉桃红杏白梨争芳斗艳，金秋十月核桃柿子苹果硕果满枝。只可惜因为影响庄稼成长，大多数果树都被砍伐了，要不然老家早就成为一座大果园了！父亲对果树的病虫害也很有研究。倘若果树不结果子，只消父亲在树枝间剪那么几下，第二年必然会硕果累累。我就亲见邻居家的一棵枣树枝繁叶茂，可就是坐不住枣子，父亲用镰刀在树的根部划了一圈，然后箍了一道铁丝。谁知第二年枣树上就挂起了满满一树的小红灯笼。我们也因此品尝到很多感恩的果子。有一次我问为什么，父亲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告诉我一句很深奥的话——“如果不能把精力集中在该用的地方，那么结果就会一无所成，果树是这样，做人也是这样。”小时候，我并不懂，现在我明白了——父亲的话中蕴含着很深的哲理，需要我用一生的时间去回味。父亲养家禽格外出色。每年村里闹鸡瘟，邻家的鸡子一窝子一窝子地死去，但我家的鸡子总会安然无恙。原因就在于父亲经常为鸡舍消毒，根据鸡子的症状提前预防。我经常见到，有的鸡子走路摇摇晃晃，已经是奄奄一息的情形了，可父亲只要在它的食囊上揉捏几次，第二天它们就会恢复如初。真是有点奇怪。一直健壮、勤劳、智慧的父亲，在中年的时候却遭遇了疾病的纠缠。1996年的冬天，父亲患上了肺心病。在那之后的八年时间里，父亲三次休克，最长的一次多达二十多个小时，但他几经挣扎，最终还是顽强地从阎王爷的鼻尖下逃出。我知晓那是因为父亲放不下他成年未长大的孩子，放不下他操劳一生的家园。后来几经治疗，父亲近些年病情大有好转，身体状况也逐渐好起来。原本已经不能劳作的父亲，如今又站在了自己的土地上，像年轻时那样辛勤地耕耘着奉献着。以前我一直感觉父亲还很年轻，虽然他已经七十多岁了。但看到木匠把一块块木板拼凑成一口寿木的时候，我突然有些莫名的害怕。没曾想，父亲居然已经走到老年了。不，父亲应该比鲜花要顽强，因为他已经和死神打了三次交道，每一次都战胜了死神。农村人常说寿木是吉利的象征，希望属于父亲的日子还很长很长！声明：文中所有图片均来自网络，如果涉嫌侵权，请联系本号删除！最好的支持和鼓励，就是您点“在看”并转发。有话想说，请打开文末留言板，尽情倾诉！版权声明：本公众号原创稿件欢迎大家转载，转载时务请注明出处“明说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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