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华文学•散文】郑光福/四川/怀念二嬢

大中华文学·散文展台

——微刊总第1834期——

　　【作家简介】

　　郑光福，四川成都市人，大学文化，回乡知青。写有阅评文章见《新闻之友》《四川广播电视》《决策参考》等地方到国家广电总局的杂志书籍。编著有《川西风情》《巴蜀留韵》《新闻采写三十年集》等个人专著。资深媒体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音乐学会文学会员，四川省散文、历史、民俗、动物、音乐、文艺传播促进会等群团组织的常务理事、理事、会员。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金牛区作协理事，地名专家；成华区作协散文专委会主任，非遗评委，四川省嫘祖学会文学院副院长。

    

怀    念    二    嬢

    

　　我这一生中有许许多多往事，大多都遗忘了！唯独二嬢却一直在我脑海里留存，时不时，她的音容笑貌，她的病态闪现眼帘。特别是今春我准备出这本纪实散文《岁月留痕》时，她与母亲更多次的展现我眼前。我为什么没有记写她的文字呢？

　　二嬢叫胡安琼，她虽然小母亲胡安德两三岁，她却先嫁给院邻冯德祥为妻，听母亲讲那大约是1949年的事。两年后便生下大女儿，接着又生了个二女儿，1958年她还如愿以偿地生下个男孩儿！从此以后，她们便居住在这古老的郫县安靖镇，又称两路口场镇上度日，即今成都市郫都区安靖镇。

　　二嬢家一直住在郫县安靖镇旁。这是我从小一路去二嬢家就听母亲说惯了的。母亲还常说那地方新中国成立前是出土匪棒老二的地方，她的家就是一天被土匪棒老二抢后，还受威胁，是她父母一气之下，当夜便搬月亮家，次日一大早便来到成都东门万年场（四队）帮人种田地为生。那时，未出嫁的母亲便随父母到了这万年场种田地度日，听母亲说在那里，他们帮有钱人种田地四十亩之多。这大约是1949年发生的事。后来在田间捡麦粒的城里人杨五嬢见我母亲年轻有力气，便当了“媒婆”。这门亲事一说便成，很快母亲便与小她两岁的，我的父亲郑日泉成家了。新家居望平横街。新家走不到两站路，母亲就可回娘家屋头了。婚后的母亲常帮娘家春种秋收，父亲也常去。1950年底便生下了我！是的，我父亲一直在望平横街54号长大，他习惯了城市生活，对种田种地一直不关心、也很不习惯！但1953年分田地时，他二姐作主，我家便在猛追湾登记分到四亩多田地和40多平米的住房和两笼竹子，确权在户籍上。至今那本老户口还看得见记有父母和我的田地位子，即今一环路边的郑家院子。

　　郑家院子与水碾河万年大队四队，望平横街可谓三角形，相距两三站路，我从小便穿梭于此，生活在田间，在地头，在街巷、在院坝、在茶铺，在府河边。我从小住惯望平街天天跟随婆婆喝茶听评书玩乐。1959年上小学时，依户口我就近上了圣灯寺小学，即今建设路小学。1964年考入沙河中学，即成都三十中学校，1968年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号召，我便成了成都市金牛区圣灯公社猛追湾生产大队三队的“回乡知青”。

　　二嬢家居安靖镇，凡到成都看望她父母，即我爷爷婆婆都必须走一环路从我猛追湾郑家院子经过，二嬢几乎月月来看望爷爷家婆，每经过猛追湾郑家院子都会顺道来我家看望，常带些吃的过来。1960年底公社食堂解散后，每当小麦成熟，鸡鸭长大，二嬢她及家人都是要提些礼物过来送我家的，有时鸡鸭还杀过，我们家自然饱餐一顿美味！这些我至今也难忘怀！那份深刻记忆，那亲情难舍！

　　二嬢家凡有满月做生大事小事，我母亲便牵着我和兄弟，走上大半天赶到安靖镇的冯家院子。记得她家，不，所有安靖人有个好风俗、凡外人一进门便红糖醪糟蛋，热腾腾地端到每个人面前当茶喝，还说请“喝碗开水”！是见人一碗，至少一两个荷包蛋在碗里，那好吃的味儿连同冯家院子我至今记得，还牢！因为那时我父亲常年在新疆打工挣钱，很难回家，几年不回他长什么样儿我都记不多得了！只记得一次他回来身无分文与母亲大闹一场，次日便又不见踪影！那个时代的我只记得冯家院子是个小四合院，一半是草房一半是青瓦房，比我家宽几间！记得一次二弟光成去吃了两个醪糟蛋后，便倒地出不赢气了！他醉了，是醪糟酒味太大，酒太多了，二弟醉得气都出不来，平躺地上。记得那次他连中午饭也没吃成，下午又饿着肚子脚跟脚地赶回猛追湾郑家院子了！从此，我这二兄弟一般是不再愿去！而我却一年少说也随母亲去几趟！我是贪吃的，想那碗醪糟蛋，那一桌好吃的肉菜饭。有次我在洞子口游泳后，见离安靖镇不远便只身赶到两路口安靖镇，自然又吃了顿饱饭。只身回家告诉母亲，母亲曾骂我“胆大！”不懂礼节！而二嬢和姑爷却夸我“记性好，会找路了，要我常来”！

　　时光如梭，1990年我已是成都人民广播电台的记者编辑了。负责全市对农村广播节目采编。一天舅舅告诉我母亲说：“二姐请光福帮个忙！帮他们在两路口场镇要个口岸修房子，说为大女子修个铺子好找钱致富！”母亲便问我道：“光福子，他们说你当大记者了，请你一定帮她个忙！二嬢对我们那么好，她女婿家也穷，都结婚有娃娃了，还没有申请到地皮修房子，现想修个带门面的房子在场口，一可上居家，二可做个小生意赚点钱，也好养活一家人”。

　　我自小就十分喜欢我的二嬢一家，自然会的。但回想我自从1972年进川师，后又教书，又当记者的，这些年就没时间去安靖镇看过二嬢家里一样。1989年，安靖一傅姓副乡长到东城根街的市电台开座谈会，他顺便送来一春耕播秧苗的广播稿件来，他交我编播后便成了文友，有些联系。为了二嬢修房的事，当我来到镇上见到付副乡长说明情况后，他与乡有关人员当天实地考察便回话说：“你二嬢她们申请符合政策条件，可以修，但必须统一规划修二层楼，上住家下营业”同时要求一年内必须建成。我引见到位后，忙于公务！便再也没有与二嬢家联系。

　　1991年春节刚过，舅舅来电话说：“光福，你得去彭州医院，去看望一下你二嬢了，她十分想你！”她怎么会住彭州医院，这让我大吃一惊！次日，我便赶到彭县医院住院楼。原来这里住院比郫县相因些，她便被大女儿、女婿用拖拉机送到了这里，而且已住了些日子，病有所好转了。我找到主治医生，她说“你二嬢现好多了！是心肺出问题、与劳累、抽烟，吃得孬，营养不良有关”。二嬢看到我，她十分高兴，不停地说：“我大侄光福子看我来了！来看我了！”她瘦了许多，皱纹也明显多了，眼白浑浊耳朵也不咋灵了，笑起来更是瘦得皮包骨，脸更黄了成了小脸老人脸了“房子修好没有？”我问道。她说“谢谢你问，差不多了”我们拉起了不少往事家常，她精神看似还好，她越说越高兴！临别时我送上600元钱，祝她一切顺利！早日出院。她激动得泪流满面道：“还是我大侄儿光福好！”

　　大年刚过，万物回春，舅舅又约我母亲去看望，母亲回家告诉说：二妹恐怕不行了！她想你去看看她。然我因工作分不开身，那些天一直没法去。没几天我便接到消息说：“二嬢走了，走的时候还叫着要看看光福子！”我听舅舅他们这么一说，我简直后悔惨了，再忙、半夜也应该去看看她一眼啊！怎知道她会这么快！这么年轻，不到60岁就离开人世了呢！这天晚上我赶到两路口场镇，老远见到她新修建的二层楼房子灯火暗淡。“怎么这么清静！底层那暗淡的灯光似阴似阳，一闪一晃一亮的！那外墙红砖，怎么没有抹灰贴砖呢？怎么还没安门和窗户呢！”正当我纳闷观看这“新屋”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他掀开草帘门，只见他提了盏煤油灯！“你是哪个？”“我是光福啊”！“呵！光福大侄儿……”冯姑爷不再说什么，快进来嘛！他放下草帘子，一张门板上睡躺着一个女人！不用问我就知她就是病逝了的二嬢！这深更半夜的，夜深人静的，就姑爷守一个人着他爱妻！其惨状我至今永远难忘！

　　我拿出香烟来递给姑爷，我们抽了一支又一支，我又给身边的二嬢燃上一支两支……

　　是的，冯姑爷是个老实巴交的安靖镇旁乡下人、无一点文化，他与二嬢都是当地土生土长农民子女。冯姑爷很会游泳，听母亲说他有一年在府河中游泳，半夜里“捞”几根圆木回家私用后，被社员们发现，所是“偷”了国家的圆木！从此他在生产队便有些说不起话，不知是天生，还是那次过错！他一直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个不咋说话的老好人！

　　面对如此场景，我只有送上一叠钱告辞！不知是他是伤心过度，还是见我激动！临走时他说“你看这门也没得，窗子也没得，二层楼房子马上还要完工！你二嬢又走了，家里就缺这钱！谢谢了”！我起动车响，冯姑爷又道：“二嬢走了也要常来哈！哎，她一辈子好强，没得那个像她，没钱也要建这个房。这下房倒建好了！可她人却没有了！”

　　二嬢走了十多年后，我于2006年春也提前退休了，一天我开车来到两路口，只见门面正开张，冯姑爷一人在门口独自坐在竹椅上喝酒！姑爷头发全白，老了一大头，但声音依旧大！我车停远处观他，见他喝得满脸红霞飞！又听到这酒醉汉道：“这是我大侄儿光福他们干的好事！现老子房子有了，钱有了，但我安琼没有了！”他跳着闹着像疯子般。看稀奇的旁人道：“自从他老婆胡安琼走后十多年，他一个人几乎天天在这时喝高兴了就要打胡乱说。”

　　天哪！我有何罪？早晓得不帮二嬢占地，他咋怪我呢？我悔恨的泪在心中暗自流淌！看来人活世上好事也不能多做。

　　今春，我92岁的母亲胡安德仙逝！我与兄弟们商定丧事简办：一是新冠疫情又发；二是请上80人必须向单位组织汇报。我是党员，还是宣传委员，不能违规。我便电话告知舅舅说：“这丧事简办，但妈的姊妹家一个不减，全请到场见最后一面。”是的，火化下葬那天！母亲的弟妹些，家家都有人到来，唯独二嬢家一个代表都没有到场。舅舅说：“自从二姐走后，冯姑爷就有些变化了，这些年几乎没啥来往了！你也别往心里去，你打电话打不通，我打电话冯家也没人接。”

　　人世间，世人间，似水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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