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华文学•散文】门 图/云南•哈尼族/“门氏窝棚”里的奇闻轶事
【作家简介】
门 图，哈尼族，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业余从事新闻和文学创作，先后在中央、省、州各级报刊发表新闻、诗歌、散文、小说、民间文学、民族文化等文章3000余篇，出版文化、文学专著10部，有百余篇作品和部分著作获奖，其个人业绩被载入《世界优秀专家人才名典》六辑。现为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西双版州文联委员、西双版纳州作协理事、勐海县文联副主席、勐海县作家协会主席。
2014年，即我退休后的第四年，我先是把一块10多年前租用却一直闲置的荒地一分为二，下方的洼地种蔬菜，上边的坡地栽种了桃李芒果板栗等果树。接着，我请小呼拉的几位农村朋友，以钢材、彩钢瓦等材料在地边盖了一座类似于农村田间地头窝棚的简易房屋，作为耕种菜地时遮风避雨和休息之场所，故以我姓氏美其名曰“门氏窝棚。”再后来，我们俩老离开县城的住房迁居到“门氏窝棚”，开始了养鸡种菜栽花种果的乡村田野生活。 “门氏窝棚”地处勐海县城西郊，依山傍水，院前是菜园，屋后的果园连着山林，一年四季山清水秀，草木繁茂。春暖花开时节，菜园、果园成了百鸟的舞台，众兽的乐园，我家的庭院、厨房、猪厩和鸡场，也成了百鸟和众兽经常光顾的场所甚至是栖息地！ 常年在这样的地方居住、生活，难免遇上一些有趣的事情，今天，我就讲讲几段发生在“门氏窝棚”里有关鸟与兽的逸闻趣事。 一天下午，我和妻子从城里买菜回来，刚进院子就听见唧唧唧的叫声，声音似乎是从茶几边传出来的，很微弱，若不仔细听还听不到。 起初，我以为是某只不安分的小鸡从鸡场里钻出来，来菜园里偷吃菜叶，或是来庭院里觅食，待吃饱后想回去找鸡妈妈或小伙伴时，却找不到回家的路，着急得哭泣。这样的事情，以前也曾发生过。 我家院子靠右墙一侧，用砖头与水泥砌了一个高50公分、宽40公分、长20来米的高台，高台既可以当凳子坐，也可以用来放置饲料、苞谷、糠等口袋而不易受潮。我还在另一侧用篱笆圈围起来，用于圈养土鸡。有时，鸡崽会从篱笆缝隙或排水沟洞口钻出来溜进菜园啃吃绿菜，或到庭院里寻找掉落的食物。有一次，一只出生一个多月的鸡崽跳铁桶里吃食，待吃饱后要出来，才发现铁桶桶底窄小，桶壁光滑，脚踩不稳，它的翅膀尚未长齐，飞不起来，折腾了半天，力气没了，又累又急，它唧、唧、唧哀叫着向主人求救。 有一段时间，我发现有一只大概两个月大的小公鸡，几乎天天都会出来，溜进菜地里偷吃白菜叶，我试图悄无声息靠近它，想趁其不备抓住它，可每次走近它，要伸手抓时，它却飞跑了。我随手拿起一根棍子去撵它，它却满地乱飞，把地里的菜糟蹋得一塌糊涂，我气坏了，我不再追赶，而是找来一块小石头堵住排水沟洞口，只留一小缝隙，心想，等晚上天黑了它一定要回家的，到那时再收拾它。 果然，到了傍晚小鸡陆续归巢，那只小公鸡也准备回“家”了，鸡儿记性好，溜出来大半天了，居然还没有忘记出来时的路线，只是它没料到洞口已被我堵住了大半，剩下的洞口仅容得下它的头，身子无论如何进不去。为了给它一个教训，我堵在了它的身后，它前无去路后无退路，急得不停地哀叫。 那么，这次会不会又是那只调皮贪玩的鸡崽掉进桶里或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呢？我顺着叫声满院子寻找，把院子里所有的桶、口袋逐个翻了遍，一无所获。我站在院子中央，侧耳细听，声音好像来自茶几旁，我来到茶几旁边一看，结果让我大吃一惊：一只叫不上名的小绿鸟被粘蝇板粘住了，它的脚、左翅膀都被黏液粘住，致使它脚动弹不得，翅膀也动不了。但它的头是高昂着的，两只眼睛小而明亮，见到我，它像是见到救星一样，唧唧、唧唧唧叫得更起劲了，声音比先前更大了，我想，这一刻，它一定是把我当成救星了，使出吃奶的力气呼救。 事实上，我是愿意救它的。我用一块小石头压住粘板，不让它轻易梭动，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水果刀穿进鸟左翅膀下边，慢慢地、轻轻地往外移动，先把左翅膀挑起来，然后，用同样的方法，提起了右翅膀。最后，轻轻捏住鸟的两只鸟脚，小心地往上提。我把鸟放在院子水泥地板上，细细观察，鸟脚掌没有毛，腿毛也少，两只脚似乎问题不大。而翅膀就不同了，虽然保住了长羽毛，但羽毛间相互完全粘拢住了，而底下的毛更是拉脱得差不多了。飞是飞不起了， 我试图用温水清洗，试了几下，根本不管用。我一狠心，用小剪子把被粘拢的羽毛剪除了，然后把它放到了菜地草丛中。 我不确定它能活下来，但它现在至少还有一口气，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它清除黏液，然后把它放归山林，放归自然。但愿它福大命大，安然无恙。 无独有偶，事隔不久，我们再次发现，一只更大的鸟被粘住了，幸好，这次我们发现及时，仅有鸟尾巴和脚被粘到。鸟脚上的黏液相对容易清除，而长尾巴就只好直接剪除了，反正也伤不到鸟儿，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不过，有了这两次的经历，我们家是再也不敢使用粘板了。 我家鸡场里就发生过鸡隼博弈的惨烈场面，一只带娃的母鸡借智慧和勇气战胜了凶残的隼，护住了自己大部分儿女。 那天，我正在庭院里看书，突然，一只母鸡“咯大、咯大”地叫起来，紧接着，又有更多的母鸡、公鸡跟着叫起来，一时间，院子内外回荡着鸡群的合唱声。合唱声一阵紧似一阵，听声音鸡群好像是被惊吓了。是不是隔壁老草医家那几只不安分的狗又出来追鸡了？我这样想着，快速来到鸡场，边搜寻目标，边大声吆喝。狗也好、野猫也好，见主人在就会跑开。 吼叫了几声，鸡群突然安静下来，我左顾右盼观察了一阵，没发现什么异常。我踅回院子，打算烧水泡茶。水还没烧开，鸡又一次尖叫起来，伴随着惊叫声，还夹杂着嘭咚嘭咚的声音，侧耳细听，声音好像是从20米外的小鸡场传出来，那里有一窝刚满月的鸡崽和它们的妈妈。 我预感大事不妙，快速跑过去，轻轻推开洗澡间的门，从洗澡室走到小鸡场，刚打开小鸡场的门，但见一只黑乎乎的大鸟嗖地飞走了。 进入鸡场，但见场里一地都是鸡毛和鸟毛，七八只鸡崽横七竖八直挺挺躺在地上。有幸逃过一劫的鸡崽们，有的惊慌失措，四处乱窜，有的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有的钻进母鸡的怀抱，那只硕大的灰毛母鸡皮毛直立，满头血污，足见搏斗之惨烈。 显然，飞走的那只大鸟，要么是苍鹰要么是其他食肉猛禽。自从家里饲养鸡鸭以来，老鹰叼小鸡的现象时有发生，但一次性扑杀这么多小鸡，杀死后又不叼走的情况我是第一次看到。面对惨不忍睹的现场，我差点气炸了肺，恨不得把那个凶手生吞活剥。 猎物还在现场，凶手有可能再次铤而走险，我悄无声息退出鸡场，猫身藏进鸡场后面的猪厩。我屏息静气，守株待兔，我要看看是什么怪物来糟蹋我家的鸡。 约莫一锅烟工夫，那只可恶的大鸟果然又来了，它正准备叼小鸡时被警觉的灰毛母鸡发现，母鸡誓死护子，边惊叫边勇敢地与之搏斗。我霍地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鸡场，正与母鸡厮杀的老鹰见势不妙，想溜之大吉，却慌不择路，一头撞到围墙壁上，震落在地。有了主人帮忙，母鸡勇气倍增，它一会用尖爪抓老鹰，一会用喙不停地啄头颅和眼睛，老鹰疼得嗷嗷叫，拼命挣扎，终于又一次挣脱，但它或许是受伤了，又或许是打累了，它几次扑腾着翅膀，却无力起飞，只能无助地在地上翻滚。此时，我已来到它跟前，只是不敢轻易抓它，它的脚爪又硬又尖，喙也非常锋利，让人不寒而栗。我顺手从旁边鸡舍中抽出一块门板，用门板压住老鹰，再慢慢地、小心翼翼抓起老鹰。 老鹰逮住了，我发现它比我之前见过的鹰要小很多，而且，它已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看着它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又动了恻隐之心？后来百度得知，这种鸟叫隼，属于国家二类保护动物。我决定救助它，奈何它伤势过重，任何灵丹妙药也救不活它，几天后，隼死了。 看着它慢慢僵硬的尸体，我突然想起一个成语：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几只小麻雀混在一窝鸡崽中，悠然自得地跟着母鸡觅食。 这事发生在两年前。那天早上，吃好早点无事可做，我手端一杯清茶在庭院里来回散步，走着走着，我无意中发现院子前面的鸡场里有一窝鸡崽在母鸡带领下觅食，鸡崽的数量好像比之前多出很多。我清楚地记得这窝鸡崽是一个月前出的，总共有10多只，可今天尾随母鸡的鸡崽不止这个数。我好生奇怪，家里近期没有出鸡崽呀，难道是左邻右舍家的鸡崽混进来了吗？按理说不会呀，不是有句老话说，新结识的人好相处，刚在拢的牲畜爱打架，不是一娘生的同胞鸡崽是不可能这样相安无事地在一起玩耍的，更不要说别人家的鸡崽了。 好奇心促使我走近前去探个究竟，结果发现，很多混在鸡崽中的是小麻雀。如果不留心观察，你还不容易分辨出哪些是鸡崽哪些是麻雀。但只要稍加留心，你就会发现两者的区别。首先，鸡崽个头大，鸡毛颜色各不同，黄的白的青的都有，而小麻雀体积比鸡崽矮小，羽毛颜色都是一模一样的。 而从两种不同动物相安无事、和谐共处的情形来看，这群小麻雀应该不是第一天才出现在这里，它们至少和鸡崽接触过一段时间了。这样的情形实属罕见，我决定拍几张照片存念。庭院与鸡场隔着一道篱笆，不好照相，打开篱笆门又怕惊动小麻雀，我于是上到二楼阳台，站在阳台从上往下拍照，虽然这个角度不太理想，大部分鸡场让房椽的彩钢瓦遮挡住了，多数麻雀与鸡崽也拍不到，毕竟，还是拍下了几幅鸡崽鸟崽一起觅食的照片，总算有了个念想。 自那以后，我又多次看到这样的情形，这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无穷的乐趣，也给我们的茶余饭后增添了诸多有趣的谈资。 一天晚饭后，闲着无事，见院门口三角梅树又抽枝发芽，长长的枝丫占据了树前的道路。我起身找到修枝剪，我要剪除多余的枝叶。 剪着剪着，突然，一只鸟巢出现在我眼前，就在我准备剪除的枝桠上。它在距主干不远处，在一个由3个枝条交叉形成的凹处。怪自己当初太粗心，鸟巢近在咫尺，却久久未能发现，现在，鸟去巢空。但这只空巢，让我想起不久前，一对黑头翁情侣紧密相依卿卿我我的情景。 2014年，我和妻子从住了多年的县城住房搬出，迁居到现在的回贡鱼塘寨。入住新居时，我买了各种果树和花草种到房前屋后、墙角地边。我还特意从曼袄村一废弃建筑工地边挖了一株三角梅幼苗，把它栽在门口边围墙外。三角梅适应性强，对土地不挑肥拣瘦，易栽易活，而且生长迅速，当年尚不足半米的小苗才几年工夫就抽枝发芽，长大成蓬了。花开时节，常有小瓦雀、太阳鸟、蜂蝶甚至山鼠来光顾，它们不知疲倦地在花树间欢呼雀跃。 在我的印象中，黑头翁是一种非常警觉和敏感的鸟，它们平时对人非常警惕、防范，但在这里黑头翁也变得温顺了，它们常常成群结伴飞到紧挨我家，我坐在庭院几乎触手可及的花树上聚集、嬉戏，根本不忌惮眼前的我们。有段时间，有一对膘肥体壮的黑头翁情侣，每天都会按时出现在花树上，有时出双入对，有时歇在一突兀的枝干上，时而相互给对方梳理羽毛，时而并排站立，面对我们抬头挺胸，以傲视群雄的姿势引吭高歌，根本无视他人的存在。现在想来，那对黑头翁情侣应该是在这里安过家，并且生儿育女。由此可见，这花树不仅是百鸟聚会、嬉戏的场所，还是它们谈情说爱、培育后代的基地，为鸟类的繁衍生息做出了贡献。 无独有偶，之后我在庭院房椽铁管管孔（口），在县城我废弃的烟囱上均发现有鸟巢以及巢中的鸟崽。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人们的生态环境保护意识得到加强，人类与自然，人类与动物和谐相处的日子已经到来。 家居郊区，房屋与山水相接，常有鸟兽出没，实属自然。 可我们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有一条蛇光顾我家客厅，堂而皇之爬到门楣上睡觉，而且脱下自己的外衣（蛇皮）留在我家。 所以，当那天儿子突然发现我家客房门楣上的“蛇”并叫我们过去看时，我和妻子感觉不可思议，一时间，妻子更是被吓蒙了，紧紧拽着我的衣服躲在我身后瑟瑟发抖。后来，我和儿子壮着胆子，一人手执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站到一张木凳上，想用木棍驱赶这个“不速之客”，可无论我们如何敲打它始终无动于衷，这让我们颇感好奇，我们壮着胆子凑近前去，仔细一看，发现它是一张刚褪下的蛇皮。但这也让我们惊出一身冷汗，直到现在事情过去很长时间了，但每每想起，我们都会心惊肉跳。这正应了那句古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客厅是人们休息、活动的场所，客厅门是家人进出的地方，人们每天要在客厅停留多长时间，每天又要从客厅门进出多少次？试想，如果当初知道这个客厅里住有一条蛇（或许不止一条蛇），知道它住在你每天进出无数次的门楣上，你还能够心安理得地在客厅休息或从这道门进出吗？ 此事发生以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妻子一个人是不敢在这房屋里呆了，即使我在的日子里，晚上睡觉前务必要用电筒照射检查床铺底下，甚至掀开被子检查，确认没有危险才入睡。 光害怕和提防不够，必须有所行动，采取必要的措施加以防范。坚持及时清扫卫生，清除杂草，定期喷洒药物防虫防蛇，这是一件起码的事情。此外，我反复、仔细地对客厅的里里外外进行检查，用砖头、水泥等堵住了大大小小的墙眼和缝隙。后来，我在《哈尼族研究》杂志上看到一篇哈尼族作家写的文章，文章里介绍说蛇忌惮烟草，房前屋后种植草烟可防蛇进屋。于是，我家的菜园、果园里，以及房前屋后都撒下了烟籽。 这之后家里再也没有发生虫蛇进屋的情况，或许是烟草起了防护作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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