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 乡 五 色 饭
罗捷媚（广东佛山）
我的老家在广西，是壮乡聚居的地方，每年的三月三，有做五色饭、对山歌和抛绣球的习俗。
做五色饭的原材料很讲究，全部要用纯天然的植物萃取。黑色用嫩枫叶的茎叶放在臼中捣烂，再浸泡一天一夜后，把叶渣捞出滤净，即取得，黄色是用黄栀子的果实捣烂放在水里浸泡而得、而紫色和红色都是用一种叫红蓝草的植物萃取，红蓝草有两种，叶片稍长的泡出来是紫色的，叶片较圆泡出来是鲜红色。
离开家乡有二十多年了，再也没机会吃过五色饭。今又逢三月三，我突然有种冲动，要做一顿五色饭。
五色饭不难做，只要找齐四种植物的茎叶或者果实，把液汁萃取出来，分别把米放入其中浸泡，等其上色后放入蒸笼中蒸约一个钟头，便可蒸出黑、红、黄、紫、白（糯米本色）五种颜色的糯米饭了。
可在佛山这个大城市里，要找到这些材料却是难于上青天。正在为原材料发愁的时候，一个百色的大学同学说回乡祭祖，可以帮我带齐这四种材料过来。
拿到材料的当晚，想到就要做一顿有着浓浓家乡味的糯米饭了，想到从来没见过五色饭的丈夫和儿子看到我亲自为他们做的五色饭时该是何等的惊喜，我兴奋得一夜没睡好。
我对有做美食很有禀赋，很多酒店饭桌上的美味佳肴我只要看过一眼就能做出来。这五色饭当然也是小菜一碟了。经过我一整天的捣鼓，一笼充满植物清香气味的五色糯米饭蒸好了，揭开盖子，五色饭那清香瞬间弥漫客厅，沁人心脾，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在我们家乡，五色饭是吉祥如意、五谷丰登的象征。而我对五色饭的念念不忘，更多源于儿时苦难的记忆。
少时家贫，生产队分到的粮食少，每餐吃的几乎是番薯或者玉米粥，即使这样，每年的三月三，母亲总是从牙齿缝里抠出一两斤糯米来做五色饭。
每年三月三，母亲早早起来做好五色饭。看着蒸笼那香喷喷的五色饭，很久没尝过米饭香的我们都馋得直流口水，伸出手就要往蒸锅里抓五色饭吃，母亲告诫我们说，等你父亲拿了饭敬完神后才能吃，敬了神的饭和剩下的饭混合在一起吃，神灵才会保佑一切顺利平安，谁馋嘴就打谁的手板。
母亲用五个碗把新蒸好的五色饭装得满满的，用一个箩筐装好。父亲挑着飘着浓浓植物草香的五色饭去村里的大庙拜天神，回到家还要拜祖先，最后还得到猪栏、牛栏、鸡栏各处拜，说这样才能保佑新的一年里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可这一切实在是太繁杂了，每次父亲完成这些工序，最少也得半天时间。我们几个孩子早就等不耐烦了，贼溜溜地盯着蒸笼里的糯米饭，趁着母亲去喂鸡喂猪的当儿，偷偷抓了一把就往嘴里塞，你一把我一把，蒸笼里的五色饭很快就被我们六个孩子洗劫一空，母亲的告诫早就抛诸脑后。
等父亲回到家，发现我们偷吃了五色饭，不免被父亲一顿臭骂，说这些年老是收成不好，都怪我们这群小馋猫。母亲看到父亲生气了，就出来安慰父亲说，心诚则神灵，孩子不懂事，百无禁忌。父亲骂归骂，总会把拜过神的饭从箩筐拿出来，叫我们说过去吃，然后慈爱地对我们说，知道你们饿，吃了就去好好读书，只有读书才能有出息，等你们长大有出息后，走出这个山旮旯，想吃什么都有呢。但你们要记住了，下一年千万不能再偷吃了。
吃着着香喷喷的五色饭，那些艰辛的酸涩涌上心头。也许正是经历了生活的艰辛，才让我懂得珍惜，热爱生活。也让我在日渐富庶的今天依然保持着艰苦朴素，吃苦耐劳的优良传统。有着浓浓家乡味的五色饭，也就格外的醇香绵长……
罗捷媚，原籍广西，现居广东佛山。喜欢文学，喜欢旅游，偶有文章在《散文百家》、《百家讲坛》、《羊城晚报》、《天工》、《岭南文学》、《佛山日报》等报纸杂志发表，出版有个人散文集《南国红豆依然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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