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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作家小小说】梁玉东 / 骟 猫

西南作家小小说

骟         猫

 梁玉东(四川)

杨二嫂正在卫生间洗着翡翠色的沙发靠背外套,这三四天里,她已是第二次洗沙发套了。当然,因为同样的原因,还洗过儿子的被套,还有塞在床下的旅行箱。

客厅,玉兰瓣的吊灯正散射出柔和的辉光,电视里十五频道正演唱着《老屋》,降央卓玛那柔和的女中音也正挥发着温润而哀婉的悠长,而在小角落里,那只叫小花的土猫儿正愉快地玩耍着一只布制小老鼠玩具。

轻微的换鞋声伴着微重的关门声,二嫂知道,二哥回来了。

“耶,没人?电视咋开着呢?”

二嫂正用“蓝月亮”揉搓着布套上的猫尿臊味,她懒得搭腔,因为她正烦着呢。

“去……去……去去……快回去!”是儿子回来了。

那发情的背时花猫趁儿子开门又要往外跑,二嫂想。

“洗啥呢,妈?”儿子的头伸进了卫生间。

二嫂将手中的白沫往上一举,儿子嘴一咧,一个怪异的鬼脸。

晾好布套,收拾好卫生间,二嫂坐到沙发上,靠在失去了外套而有如裸体的靠背上。“咋办?”她斜着身子,看着那一老一小。

“骟!”二哥毫不犹豫地说,“不是你说骟了后不男不女的话,哪有这事?”

二嫂正要冒火,“骟!”儿子及时发话了。此时,电视里的降央正唱着“请接纳我的忧伤我的欢乐。”

“谁去?多久骟?”儿子瞪圆双眼,抿着嘴,看着他的老子。

“我和你,明天下午下班后。” 二哥对儿子说

“你也去?不放黄?”

“去,不放黄!”二哥看着二嫂。

二嫂心中一阵轻松,就什么也没说了。

儿子踩着三月夕阳的余晖,透过林立高楼的空缺处,看到了西天的那片如鱼鳞状的瓦云。他欢快地打开了房门,一片寂静。他有些失望,放下手中的摄像机,拿出手机。

“妈,我爸咋没在家?我们去骟猫呢。”

“儿子,他有事,你去。”

“啊,咋这样?弄不好,他又要怪我哟。”

“他说他相信你,他给你一个机会。”

“唉……”儿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猫装在一个精致的布制小笼里。他轻轻关上门,走下楼,斜挎着猫笼,犹如一位挎着重重书包的小学生,朝宠物店走去。

不安分的小花在笼里躁动着,许是感到了些许的不祥。

“爱你宠物医院”在公园路和文明街交界的转角处,远远地就可看到霓虹彩灯在招摇地闪烁着,仿佛是一位张着涂得腥红大嘴又扭动着腰肢的陪酒女郎。儿子有些犹豫地走了进去,两间屋,最外的屋里有五个动物床位,两位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围在捆有一只不知名的大犬的床边。

儿子见无人理他,就用低沉的声音问道:“谁是老板?我骟猫。”

话音刚落,穿着白大褂的男子侧过脸,“猫多大?吃东西没?隔食多长时间?”

儿子一 一作答,又放下挎着的猫笼。此时,小花已显安静,似乎是上屠宰案桌前的那种脚手发软后无奈的消停。

“等等,我看看这狗就来。”

儿子向来对狗不感兴趣,甚至厌恶狗的狂吠和张牙舞爪,更何况那铁案上的是那样雄壮的大狗,有如凶猛藏獒,虽然此时已被实实捆着,似被缚着的死囚,等待那药物注射的一瞬。

他在原地站立着,弯下身子,小心地看看已无响动的布猫笼,小花圆圆地瞪着眼,正和他的目光相接,他似乎感受到了小花的哀求和绝望,他从心底产生了种对这个小东西超过任何时候的怜悯。

白大褂站直了身,边脱掉手上的胶纸手套,边对那位大狗的主人说“做手术,先输液消炎五天,再观察,决定手术时间,手术费两千。”

那大狗的主人一边听,一边不停点着头,似乎是听着一位教授般的主治医生对他得病亲人宣判病情和治疗方案般虔诚。

这气氛让儿子倍感温情,他不自觉迎上去,低低地说“医生,给我的花花看看。”

“逮出来,放到这儿。”白大褂指着一张铁床说。

儿子乖乖地逮出小花,放在了铁案上,此时的小花癞皮狗般长伸着四肢,毫无挣扎。

“有点大了,骟起来麻烦。不打麻药40元,但猫猫会很痛,很可怜,还会乱抓乱咬。打麻药另加150元,我这是进口麻药,效果好,副作用小。”他抬起头,“你选哪种?”

儿子正犹豫间,突然飘来一股幽香,一位气质高贵、衣着华丽的妖妇闪身进来了,她抱着一条小金毛狗。

“杨哥,我的毛毛有两顿不吃东西了,你给看看。”

“帅哥,选哪种?我可忙着呢。”

身边的娇妇直盯盯地看着儿子,儿子一阵慌乱,忙说:“杨哥,哦,杨医生,打麻药。”

一阵忙碌,小花那分泌雄性激素的两颗小小睪丸已离开它那引以为豪的膀胱,无情地被丢入一个放在角落的料塑料桶内。

二哥带着酒的微薰回到了客厅。“二哥,儿子骟猫去了。”二嫂一边兑蜂蜜水,一边说。

“好,乖儿子。去多久了?骟了吗?”

“我刚刚问了,他说还得等个多小时,打了麻药,得等麻药解除才行。说还要开药,还得买件术后猫服,还要买个特制猫笼,笼养七天。”

“放屁!哪有这样骟猫的?骟畜牲我见过,比如骟猪,把小猪抓来,骟匠把猪的前蹄踩往,掰开后蹄,一刀下去,掏出睪丸,割掉,再用麻线缝上,就把踩前蹄的脚一放开,那猪‘嗖’地就跑了。打什么麻药?开什么消炎药?还给什么特殊照顾?那是畜牲,不是人。虐待畜牲是不对,是造孽;但如果把畜牲和人等同,甚至像现在那样把个狗猫看得比人重,更是造孽!”

“给我打电话,我要问儿子是哪家宠物店,我去看看是哪个长红毛的老板!”

见此情状,二嫂忙把二哥推向卧室,“快去睡,我的先人。”

二哥已躺在床上,二嫂正帮他脱去右手的衣袖,但他却还一边挥舞着左手 ,一边嚷道:“把我那个没用的儿子喊回来,我要收拾他。”

二嫂按住那只宛如巨擘一挥而定乾坤的左手,麻利地脱去衣袖,大声说:“你屁事不做,凡事只动嘴说说,成天指手划脚;别人去做了,反而浑身不是。你以为你是谁?大领导?你个老怪物,不伺候了。”

二嫂把脱下的蓝T恤“啪“地丢在二哥的身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卧室。

当儿子挎着布猫笼再回到客厅,二哥已发出微鼾。儿子打开提着的铁猫笼,头带伊丽莎白圈,还没完全从麻药控制中摆脱出来的小花公公只能在客厅的地板上歪歪斜斜地走着。

作者简介:

梁玉东,中学教师,热爱诗词和散文,有作品在各类媒体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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