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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文学•小说】兰华茂/四川/野菜
西南文学·小说


——微刊总第153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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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文学·快讯】阿 月(四川)/《西南文学》作家工作室联盟隆重上线

  作家简介

  兰华茂,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曾任四川华康保险代理《客户服务报》编辑、记者,四川新闻内江频道任记者、编辑。

  

  

1
前天晚上,老韩书记接到镇长的电话,说新县长要到牛家峪来看看,破天荒的,这个泰山压顶,眼睛都不眨的铁汉子,可犯了难。
按理说,县长到牛家峪来,老韩书记应该高兴才对,是啊,县长如此关心牛家峪,关心贫困山区,是请也请不来的活菩萨呢。
 
牛家峪,是川西高原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座落在游走龙蛇,气势恢宏的龙门山脉尾段,崇山峻岭之中。但见层峦叠嶂,古木郁苍,沟壑纵横,碧草遍野,颇有些亘古苍茫之风。然而,由于交通隔阻,可耕种土地少,没有外界的扶持,资源也不青睐,村里生活困难,贫穷落后折磨着每位村民的心。
无奈,年轻人泪别父母,背井离乡,一茬茬的向山外涌去,再不知返。村里的劳动力越来越少,土地更加荒芜。这上天不眷顾的牛家峪,仿佛一座迷离的孤岛,永远沉浸在岁月的长河,无声无息,无休无止。
也有让牛家峪人感到骄傲的是,前些年有位考古学者,离开牛家峪以后,在省报上撰文,洋洋洒洒,大大夸奖了牛家峪的山水之美,纯朴自然的民风,轰动一时。
闻讯而来一些驴友,虽然极尽赞美牛家峪的旖旎风光,却对着九曲十八弯的盘山公路望而生畏。
 
所以,每次路过山崖,走过村口,白发苍苍的老韩书记,总是喜欢坐在那块突兀的青石上,透过绵薄的纤云,凝望山外——幻境中的那个世界,叹息好一阵子。
随口就能说出,一大通牛家峪的困难,你看,通往县城的道路有一段,没一段的,多年修修补补,建建停停,似乎总没有峻工的时候,是山里人永远的心病。然后呢,乡亲们思想落后保守,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地里刨日子,生活十分艰难,是到了如何利用大山的资源,改变这一切的时候。再有就是村里没有小学,孩子们每天上学,总要晚睡早起,在蒙蒙亮的天,得用一两个小时,跋涉好十几里的山路,大人们也不放心,有的孩子因此不上学了,子孙后代的教育是山民们永远的痛。
长期以来,村民多么盼望县上能给予资金,技术的帮助和扶持。老韩书记每次开会反映,总是没有回音。
 
这次让老韩犯难的是,电话里镇长说县长到牛家峪看看,不搞特殊,不讲排场,只是想让村里弄点野菜尝尝。不知道,县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县长倾慕牛家峪荒野丛林之故,借视察访问之名,游山玩水,还是……?特别是县长点名要吃野菜,让老韩书记着实为难。野菜参差侮涩,根硬汁厚,难以下咽,县长金尊玉体,如何消受。到时候,县长发起脾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韩书记发呆好一阵子,也没想明白,莫非县长和喜欢牛家峪的外地人一样?
傍晚时分,老韩书记终于眼睛一亮,扛着他那支歪把粗筒的猎枪,拨开荆棘密布的丛林,进入了茫苍的大山。毕竟牛家峪没有款待过如此的贵客。
2
县长到达的时候,是第二天的下午,经过长途劳顿,既有近6个小时的车的颠簸,又是翻山越岭的小路,县长还是精神抖擞,满脸春风,和每位村干部握手致意。
他的个子高高瘦瘦,一身的运动装,宽皮大脸,眉毛挺粗,特别亲切的笑,让老韩书记觉得,以前见过似的。
可是,在老韩书记和镇上领导的陪同,他一家家参观村里的贫团户,在破旧的泥墙,石砌的围栏,荒芜的土地,漆黑空旷的屋子,他沉默了,脸色十分凝重。偶遇小学生热情地向他行礼,递过鲜嫩的地瓜时,他笑了,但笑得十分勉强,他知道这就是孩子们的午餐。
随后,在破败的山神庙,零乱的青石板上,村干部的弄堂里,县长召开了工作会议,认真听取了老韩书记对牛家峪发展的构想,当前的举措,以及面临的诸多问题。整个过程县长一言不发,最后,他把烟摁在地上,语气沉重的说,他保证,牛家峪一定要发展,也一定会有改变,县委将重新制定规划,保证公路畅通,电力下乡,保证村村有学校,保证利用牛家峪的大山资源,大力发展林业,牧业和农业,甚至旅游业。马上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镇长立下军令状,保证一年内修通上山的道路。同时,也尽快把牛家峪的出外务工组织起来,统筹安排,让山民们既挣到钱,取之于大山,用之于大山,让牛家峪真正走出大山。
县长的话还没有讲完,老韩书记很感动,他的眼眶湿润了,从县长截钉截铁的、质朴的言语,他看到了牛家峪的希望。真是上天开恩,苍天有眼……。
 
不知不觉,太阳已然西坠。袅袅的炊烟升起来,给巍峨的峰峦,增添了无限的生气,一抹抹如缕的云彩,轻绕湛蓝的天空,越发的的深邃幽远,满山遍野翠绿的树,在风中摇曳着闪亮明媚的叶子。
山中的黄昏,静穆极了,世间的声响,孤寂而纯净,无形地融入域外之境,那天籁的回音,心灵的尘欲,也有几分荡涤。
3
天渐渐地暗下来,晚饭的时间到了。老韩书记有些忐忑,却挂着自信厚实的笑,那隔壁屋子诱人的香味,就远远的飘进来,泄露了他的全部秘密。县长大声赞叹,好香好香,在做什么好东西?
村干部们互相瞅瞅,会心的一笑。
于是,大碗大碗的野味,飞快地端了上来:一是野兔肉,剁成细块,油熟后下进去,加酱油和盐,炖半个时辰,放上新鲜的蘑菇,炖烂方才食用,浓香四溢。再是叶包的野鸡,丰满润泽,用油烹炒,呈红褐色时,洒上蛋青,放进切碎的鲜葱,搅拌上盘,十分鲜美。最后是,从溪流中捉的几条鱼,剪头去尾,撒上盐腌过,用油锅里炸出来,放汤里,味道十分清醇。
老韩书记蹲坐在一边,抽着旱烟,一闪一闪的,用虔诚的眼光盯着县长,象小学生规规矩矩地,期待老师的表扬。
可是,对着面前丰盛飘香的晚餐,县长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他问,没有野菜?
老韩书记猛地呆住了,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只有吱吱吾吾地说着对不起。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县长说,同志们,跟我来。此刻,所以人只有服从。
大伙随县长走到外边,是去隔壁张嫂家,张嫂在忙着掌灯,两个孩子正啃着红薯,扮着稀的菜汤,几颗的米粒不着边际,漂浮其中,孩子们本来大口的吃着,望着陌生人,吓着了,“妈”的一声,飞快地跑去,躲在张嫂的身后,怯怯的偷望。
县长叹了口气,对张嫂说,今天我借花献佛,请乡亲们的客,也没等张嫂回答,他不由分说,抱起孩子就走。
谁敢违背县长大人的意思。
就这样,县长又去了李二柱家,接来了颤巍巍的李爷爷和可爱稚气的孙子,然后,县长招呼所有的人坐下,济济一堂,好不热闹……。
窗棂上的月牙儿升起来,淡淡的清辉,无穷无尽的述说着什么。
老韩书记觉得,在抛去所有的客套,在乡亲们真情的祝福,在朦胧升腾的热气,在孩子贪婪的眼光,这顿并不怎么饱的饭,却是他所吃过的最香最甜的晚餐。
他心里说,这肥肥的野鸡和野兔,也真给牛家峪的人长脸争气。老韩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
 
山里的夜,北风呼啸,寒气袭人,山的轮廓,墨线一样渐渐地消散,天更加地幽深,静极了,树叶哗啦啦的声音,隐隐传来几声狗吠,很有点怕人。
县长当夜住在老韩书记家里,一桌一凳一椅,空荡荡的。
临别,老韩书记吹灭油灯,嘱咐县长早点休息。县长却拉着老韩粗糙有力的大手,紧紧地凝望,然后问:老韩,你知道六十年代,有个叫沈进知青,他的坟在哪里吗?
4
老韩书记脑子一激灵,手一哆索,止不住的思绪,往事如昨,流水一般,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怎么能忘了呢,尽管那时,他还是个流着鼻涕的孩子。
那激情燃烧的日子,那艰难如歌的岁月,几位知识青年来到牛家峪,(其中一位就叫沈进),和乡亲们亲如一家,辛苦劳作,为牛家峪的带来了山外的一个崭新的世界,山沟沟顿时有了希望和生气。沈进最为努力,办起了夜校,老韩书记和其他孩子们欢呼雀跃,朗朗读书声,在寂静的夜里,在山凹里清脆地响起来了。
然而,牛家峪的生活异常单调和清苦,知青们陆陆续续的离开,只留下了高高瘦瘦的沈进,整天乐呵呵的小伙子,他勤快能干,做工很动脑子,手艺活即快又熟练,村里的好些姑娘都悄悄喜欢他。
令人万万想不到的是,第三年,整个川西地区,遭遇了百年未遇的自然灾害,黑压压的蝗虫扫过,碎叶满地,庄稼颗粒无收。很多农户只有上顿没有下顿,村干部急得团团转,外面的粮食,山高水远,一时运不进来,怎么办??
沈进不断向家里人写信,了解其他地方饥荒的情况,回信说,所有的地方都差不多,到外是饥民和要饭的。
几天几夜,把最后的粮食耗尽之后,不能坐以待毙,冥思苦想之后,村里紧急开会,组织村民逃难,走出大山,投奔亲戚或者政府,只留下了老弱病残,因为他们实在走不了。
沈进和几个村干部,在汹涌的哭声中,送别了所有的逃难者,马上精细分工,上山打野味找野菜,大自然最后的唯一的馈赠,这要面临怎样的艰辛和生存的勇气啊。
沈进是第一个主动要求留下来的,他本来可以和乡亲们一起离开。回想当时,他是多么的坚定和执拗。其实,每个人都很清楚,留下意味着什么??
生存,或者死亡。
几十天下来,所有的人都累病了,山外依旧的杳无音讯,生的希望渐渐地幻灭,但沈进每天依然拖着病体,坚持进山。他知道,全村的十多号人的希望,就在他的手里,他的脚下,他不能抛弃,更不能放弃。每天的一顿饭,他吃得很少很少,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来,为了让有病的孩子多喝一碗野菜汤。
尽管如此,村里的人还是越来越少了。
一天清晨,沈进拖着极度虚弱的身体上山寻找野菜,(其实这也是奢望,经过数十天的搜寻,野菜已经几乎绝迹),突然间天旋地转,沈进从山坡上摔跌下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手中紧握着那把镰刀,背上装野菜的小背蒌滚在一边,他遍体伤痕,浑身血污,昏迷了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牛家峪的人全哭了,尽管只有五个人。
没有了沈进,牛家峪真正的世界也崩塌了。天昏地暗,大雨滂沱,乡亲们互相搀扶,一步一跪,把他葬在村口,那陡峭的坡上,那葱茏的树下,他最喜欢的地方。平时沈进休息的时候,他总爱在那里凝望,思考。是想他白发苍苍的父母,还是他美丽的姑娘?
牛家峪的人永远忘不了他,他是他们的英雄,他是为他们而死的。
5
悠悠的七十年代,天高云淡、百草萧瑟的日子,也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背着草绿布包脚步有些蹒跚的老人,不远千里,不辞辛苦,来寻找过沈进,说他是沈进的父亲,却不料阴阳两隔,老人失声痛哭,老泪纵横,直到晕到在地。
老韩书记和乡亲们也一起放声大歌,刹那之间,哀鸿遍野,直上九霄。
后来村里送老人下山的时候,老人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沈进安眠在他为之奋斗一生的土地上吧。
从此,岁月荏苒,落雁飞鸿,再也没有人来看过沈进。
 
想到这里,老韩书记已是老泪纵横,他颤抖的手,拉着县长,问:你是?
县长点点头,他是我唯一的叔。
而沈进一家,自沈进的父亲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了。
两个人不再说话,抱头痛哭。
 
黎明的时候,第一缕阳光刺进窗户,带来了清新的气息,到处是鸟儿的歌唱。
老韩书记猛的醒来,其实,他整晚都没有睡,泪水和往事伴随着他,煎熬着他,沈进老师那张白晰的笑容,坚闭的双唇,高高瘦瘦的样子,久久地嵌入他的脑海里。
老韩书记一骨碌爬起来,昏沉沉的头,去找县长,床早早地空着,似乎一夜没睡似的。县长去哪儿了?
老韩霎时明白了。
此时,天已大亮,雾霭却还没有消散,象波浪一样,在青草上缓缓地飘浮,远处的草地上,几只蝴蝶翩翩起舞,风吹过来,间或摇曳出一枝枝猩红的猩黄的花儿,空气清新极了,露珠在绿叶儿上闪着光,发着亮,嗖的一声,又坠入黑土,不见一丝踪迹。头上是巍巍的峰峦,峭壁上飞流倾泻的溪水,似彩如虹。
老韩书记的步子沉重而轻快,远远的,他看到村口亭亭如盖的树下,独独的孤坟前,耸立着一个人,啊,是县长。
 
中午时分,县长有力的大手和大家更加紧紧地相握一一话别。
老韩书记在全村人沉重崇敬的泪光里,颤巍巍的端上一大碗,热气腾腾,飘着紫红的一片叶子,涩涩的野菜汤。
这热气不断升起来,升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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