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度，火車如果晚點6小時，那是正常情況，剛去的時候我會很生氣，老是去催去問，火車到底什麽時候才來，每個人告訴你的都不一樣。但去了一段時間後，我就安穩下來。從那天開始，我覺得火車一定會來，飛機也一定會來，人生何必那麽急？所以，我在印度的站台上讀了很多很多書。
導 讀：
我在國家大劇院實習的時候剛好跟到雲門舞集的《九歌》，當時我做服化統籌，做的歌劇話劇比較多不懂太懂舞蹈，也是第一次接觸雲門。打開後台的幾箱道具，看到藤草編織的面具，輕薄素色的長布條，荷花木棍樹枝漁網…心裡默默感歎：好寡淡的一個舞團呀！不像上個月演出的《卡門》，光歌劇演員的頭飾假髮就是好幾箱，服飾道具就更別提了，件件精美繁複有些在服裝車間做了幾個月，用集裝箱運進來的。
後來去看《九歌》的排練，當時就被洗刷了，我看到一種無法言說的、莊嚴克制而又豐富流動的表演，感覺舞者在用從髮絲到腳趾的每一寸身體訴說著故事。舞者們身體舒卷翻滾，時而敲打地面，揚臂奔馳騰躍，從丹田發出哼鳴。“我看不懂這舞在跳什麼，但是我好感動。”很強烈又帶點驚悚的感官體驗，好喜歡。
也是那時候第一次看到林懷民先生，一身黑色素裝和大家討論綵排。正式演出時，林導每場結束請觀眾留下來，和他們對話，詢問來看雲門的原因和感受，他說：“如果你們看得起了雞皮疙瘩，你就滿分，我就滿足了。”路轉深粉。最近聽聞林導準備退休，就想寫寫他，還有他和蔣勳先生的感情。Respect！
目 錄
1、人生 · 林懷民二三事
2、情感 · 前任蔣勳
3、傳奇 · 雲門舞集
4、謝幕 · 規劃退休
1
Q1
人生 · 林懷民二三事
林懷民出生於臺灣嘉義，71歲，1973年創辦「雲門舞集」，先後推出《寒食》《薪傳》《九歌》《流浪者之歌》《水月》《行草》《松煙》《稻禾》等現代舞，常年巡演海內外，所到之處，大受歡迎，堪稱華人舞蹈界的標杆。
雲門有多有名？
倫敦《泰晤士報》說，“雲門是亞洲第一當代舞團”；德國《法蘭克福報》的評價更高，“雲門是世界一流現代舞團”。林懷民本人獲得的讚譽也數不勝數：曾上過 Discovery 頻道臺灣人物誌，《時代》雜誌的“亞洲英雄榜”，獲得過「美國舞蹈節終身成就獎」，法國藝術與文學騎士勳章，德國「舞動國際舞蹈大獎」終身成就獎，英國三一拉邦音樂與舞蹈學院榮譽院士等。
如何評價林懷民？
首先，他是個作家。
小時候文筆出眾，19歲開始間斷習舞，大學念的是讀政治大學新聞系，碩士念的是美國愛荷華大學英文系小說創作班，留美期間的研習現代舞並自成一派。很早就對文字敏感，他對萬物的感知和理解也超乎常人，寫字不夠表達，唱歌不夠表達，要聽著音樂發動肢體舞動，才算通暢；再加上情緒細膩，感知發達，捕捉到常人不見的細節用舞蹈表現。
其次，是舞蹈藝術家。
當林懷民開始創辦雲門舞集的時候，父親就對他說過：「舞蹈很可能是一個乞丐行業。」但他那時年輕，不信邪，哪怕是以前聽著父親的話出國念新聞學，行囊裡還要偷夾一雙舞鞋。等到從一個舞者轉型成編舞的時候他才發現，要支撐起一個舞團，真真是太不容易了。不過正是因為非科班出身，跳脫體制之外，讓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創辦雲門舞集，並且獨樹一幟。
媒體喜歡用“聰明”來形容他，我更喜歡用“通透”這個詞，通透的人懂得順應自然規律，懂得借勢獲取能量。他會要求雲門的舞者打坐、研習書法，編排稻禾之前到上池割稻體驗農活等等，這樣的由內而外的修行方式，讓雲門的舞者相較於科班的舞者，身上總飄著一股樸實的仙氣。
最後，是一顆普世之心。
1994年，林懷民暫停雲門，去了印度的菩提加耶，那是一段很矛盾的經歷。他被自己的所見嚇壞了：黑色的河水上，信徒們撐船點上蠟燭、灑下花朵，旁邊卻飄來一具燒了一半的屍體。生與死，人生百相，都在這條河裡。
從印度回到臺灣，林懷民徑直進了排練場，編了一支「不知道要編什麽」但也是「我最珍愛」的舞蹈，《流浪者之歌》。沒有故事，沒有角色，沒有對白，甚至沒有大幅度的肢體動作。黃金稻谷如暴雨一般驟然落在舞台上，一群衣衫襤褸的流浪者，手執扭曲的樹杖，沉緩步入這片谷河，進行他們的朝聖之旅。在舞台的角落，一個白色袈裟的僧人一動不動地站著，貫穿整個演出的 90 分鍾，稻谷從他頭上淋下，他腳下是愈堆愈高的谷丘。
劇終，燈光突然大亮，金黃稻谷傾瀉舞台的那一刻，有觀眾「真是在心裡驚叫了一聲，全身起了一陣戰慄，只覺光明蓋頂」。還有觀眾說，「我看前半段睡著了，醒來一睜眼，看見黃金谷雨，以為自己到了天堂。」
《外灘畫報》曾經報道過，“林懷民之所以享有如今的聲譽，不只是因為他對中國元素的現代舞所作的開拓性探索，還因為45年來他創辦的雲門舞集真正和臺灣社會建立了良性互動”。每年在臺灣不同城市舉行大型戶外演出，非政府要求，自發上山下鄉，這一點不僅讓臺灣的民眾更了解現代舞是什麽，也讓雲門積累了紮實的民眾基礎。他說 “貧富是不能平均的，不過，精神的均富可以到一個地步”。僅僅這點，是世界上大多數舞團所達不到的普世境界。
對於臺灣民眾而言，林懷民是一個神一般的存在。他代表了超越經濟、科技成就之外的價值，擁有一個在文明社會裡金錢與權力都不足以取代的尊貴地位……
2
Q2
情感 · 前任蔣勳
蔣勳老師是臺灣的美學大家，畫家，作家。出過很多美學的書《孤獨六講》《生活十講》《美的沈思》…有種八卦說林懷民是蔣勳的男朋友。個人覺得超級般配啊！！！二人差異雖明顯，蔣勳像位江南大戶出來的遺少，林懷民則自認上輩子是印度人，因在菩提伽耶的體驗創作過《流浪者之歌》。一個浪人能征服高富帥是不容易，他一定很有魅力，而且聽聞一直是蔣勳老師更死心塌地。
蔣勳對雲門舞集的文字解讀和推廣為劇社在華人世界的票房提供了保證, 居功至偉。市場上對舞蹈進行闡述的書籍甚少而蔣勳先生的《九歌：諸神複活》就是難得的一本專著。
蔣勳有本《欲愛書 寫給ly's m》是寫給另一個男人的情書，抒情的對象很可能是林懷“民”。信寫在他們分手的一年後,細膩得讓人震顫, 欲愛不能愛的痛苦撕裂，反覆糾纏，都是他的獨白。往事一幕幕的閃現： 比如說Ly’sm去演出, 機場離別, 他的手從蔣的手掌中滑出，望著他的決絕分手轉身，蔣傷心難抑，在車廂內流下淚來。讀者真能感受得到他的情感決提。 都是成名的人物， 即將步入老年，自少年相識， 相持相攜，走過大笑大哭大悲大喜的青年中年，不得不離別，這份成全守望只能以暗隨流水到天涯作為收梢。我愛你，可我的愛從此與你無涉，世俗人情仍引無數感慨。
當你埋葬土中
我願是依伴你的青草
你成灰,我便成塵
如果啊,如果——
如果你對此生還有眷戀
我就再許一個願——-
與你結來世的因緣
3
Q3
傳奇 · 雲門舞集
'黃帝時，大容作雲門，大卷……'，據《呂氏春秋》記載，“雲門”是中國最古老的舞蹈，起始於五千年前的黃帝時代，只是早已失傳。1973年春，林懷民撿起這個美麗的名字，創立雲門舞集。
雲門自創立以來，先以古典文學、民間故事、臺灣歷史、社會現象的衍化發揮，乃至前衛觀念的嘗試編創出《白蛇傳》《薪傳》《九歌》《家族合唱》《流浪者之歌》《水月》《竹夢》《行草》《松煙》《狂草》《稻禾》《關於島嶼》等160多部充滿當代意識的經典之作。足迹已踏入紐約、倫敦、莫斯科等多個城市，上演超過兩百場次。用林懷民的話說，“一不小心走遍了世界。”
「白蛇傳」
林懷民首先想到借鑒京劇。頭一出的《白蛇傳》因此非常成功，賣座又叫好，從 1975 年一直演到現在，但林懷民發現，雖然京劇元素可以帶給人們熟悉感，但背離了他想要和觀眾溝通的本意。「舞蹈不是影視劇，它最強悍的力量應當在於感官的溝通，在於不知名的、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水月」
最令國際舞評家驚訝叫絕的是：這出以東方身體文化入舞的作品採用了西方音樂的經典—巴赫的「無伴奏大提琴組曲」，竟然水乳交融，相得益彰。
林懷民將養生的導引法則轉化為豐富的動作語彙，由低重心出發的動作回轉綿延，衍生出全新的舞蹈美學。舞者由丹田導氣引身，動靜、虛實、陰陽互生互克，如楊柳迎風，水草漫延，或如高山墜石，泰山頓挫，是中國書畫「氣韻生動」的體現。
「流浪者之歌」
空靈的喬治亞民歌蜿蜒如河，如禱告，如呼喚。舞者專注深情的動作讓三噸半的稻谷有了生命。歌聲停歇的刹那，但聞娑娑米落和舞者足部穿過谷堆的聲響。「流浪者之歌」創造出一個極端肅穆的精神世界，洋溢著亞洲意象，卻又超越亞洲，煥發出普世的關聯。
「九歌」
林懷民抛棄用身體動作來塑造角色的方式。他在舞台上重現向往已久的楚地祭祀大典：從賀蘭山脈的岩畫中，找到巫覡扮神的面具；讓全體舞者點亮 800 多盞燭燈，宛如天河……《九歌》原本是屈原賦中最富魅力的詩篇，「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蔣勳說，林懷民注解的《九歌》，顛覆得太厲害，不過，他真的讓它活過來了。台下的觀眾被劇場內的氣氛震懾，眼眶含淚，心裡卻麻酥酥的。
「白水」
十四段獨舞、雙人舞、四人舞與群舞接連不斷，舞者輕盈揚臂，旋轉，奔馳，騰躍，白衣白裙飄逸回旋，呼應影像中的水花，映照投射到身上的黑白色塊，走進鋪天蓋地的綠色光網。演繹出一個超現實的動感世界，輕巧，美麗，而詭異。「白水」是一出愉悅的純舞蹈作品，卻又隱隱呼喚眾人腦海中，那逐漸被數位影像取代的自然風景，動作與音樂暢然和諧，詩意與科技傾軋撞擊。
「微塵」
面對二十一世紀接連不斷的天災人禍，戰爭，痢疾，核災，林懷民編作微塵。節目單中引用「道德經」中的「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作為舞蹈的注腳。舞題「微塵」似乎意味著人類的卑微，脆弱，無助。「白水」與「微塵」雙舞作經常同場演出，迴然不同的風格造就強烈的戲劇張力。
「松煙」
1990年代以後，傳統肢體訓練是雲門舞者身心的主要養分。「松煙」的舞蹈動作，融合了緩慢深沉的呼吸吐納，以及疾速舞動的踢打奔躍，更在剛強陰柔之間取得了均衡。舞者的演出不只是精準優美的表現，更是一種精神的修練。變化萬千的舞姿隨著吐納延展收縮，舞台仿佛成為一個磁場，牽引了觀眾的呼吸。
「狂草」
2001年編「行草」時，林懷民要求舞者步步為營，在每一個動作裡守住肢體和書法的法門。隨著時間和汗水的流逝，2003年的「松煙」（原題「行草貳」）映照了舞者功力漸增而獲得的自由。2005年的「狂草」則是雲門舞者十年練功的成果。林懷民鼓勵舞者以氣引體，內運外動，出入肢體和書法的法門，盡情發揮，「筆潤走勢，筆枯守法」。舞蹈的編排呈現出一種自由自在的形式：底蘊厚實，表面卻似無章法，無結構，正是「書不限於法，身不拘於形」的體現。
「稻禾」
是雲門舞集40周年紀念作，林老師將臺灣池上拍攝的稻田影像，化成投影於舞台，在池上的稻浪風聲、美濃客家古音歌謠、雲門舞者婆娑入舞，搖曳生姿，「稻禾」想要就講陽光、泥土、風和水，花粉和谷實，以及稻米的生命輪回。收割之後，延火燒田。春天到臨，犁翻焦土，重新灌水，薄薄的水上倒映舒卷的雲影。稻田四季如此，人生亦是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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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4
謝幕 · 規劃退休
林懷民剛滿70歲，一向低調的他卻在去年宣布將在2019年底退休，將舞團交給中生代編舞家鄭宗龍。他說，「我不想讓雲門變成博物館式的舞團」，編舞若編到90歲，太辛苦，在我手上多幾個舞，或是少幾個舞，已不再重要，就讓年輕人接手吧！
退休後，林懷民有何規畫？
他笑說，每天都在工作，沒時間生活，退休的第一件事，要先把家裡的地掃乾淨、拖乾淨，好好過日後的人生。他也曾說要跟著老友蔣勳到處演講、當書僮，還說過他要很專業地退休、要耍廢，那想像，如天上浮雲，隨時變幻。
先別遺憾的太早，《林懷民舞作精選》將在2018年11月起，在臺灣進行巡迴。內容選輯《水月》《稻禾》《白水》《家族合唱》《行草》《松煙》《竹夢》《風．影》和《如果沒有你》等九支作品片段。更珍貴之處在於，隨著林懷民退休，幾位資深舞者也將離團，於是這次《舞作精選》也可能是他們在雲門舞台最後現身的機會，歷史性的演出值得到場！
swing
雲門舞集有這樣的魔力。
大幕升，音樂起，
自然會感受到舞者與你生理的溝通，
感官上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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