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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土:请照照西方文明这面镜子

读《西方文明史读本》

     照镜子是许多人每天必做之事。普通人所照不过一面镜子,而伟人所照之镜子可能远不止此,比如唐太宗李世民便持有三面镜子——“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敢言直谏的魏征去世,他痛感自己失去了一面镜子。

但世上也不乏从不照镜子之人。这不,昨天就有网友大庸庸人分享了这么段视频,一群青壮年男女,围在一起举起拳头宣誓——
……说中国话,吃中国食,穿中国衣,用中国货,在中国游,过中国节,购中国物,谈中国心。
网友加的按语是“若真是这样生活,立马回到唐宋时期,好浪漫哦”。其实,唐宋时期,佛教已经传入多年了,“中国”已经不那么纯粹了也。
吾辈非伟人,但也不妨向李世民学习,“以史为鉴”一番。当然,这里的史,便不仅仅是钱穆的《国史大纲》,也可以是《西方文明史读本》(【美】丹尼斯·舍尔曼著,赵立行译,复旦大学出版社)。
这面镜子是袁伟时先生向我推荐的。照过一番西方文明史的镜子,我发现自己对中华文明的认识就更加清晰与深入了。现摘抄几段以资对比,希望能够引起大家的兴趣,也来照照这面镜子。

在第三章《希腊古典和希腊化时代》中,作者这样写道:
公元前5~4世纪,希腊文明达到了顶点……
首先,古典希腊被认为是西方文明最直接的基础,远甚于此前的古代近东文明。
其次,许多希腊人对几乎所有的基本问题,都进行了理性和自然性的探讨,因此他们发展了对周围世界的科学解释,并运用理性来解决政治、伦理、历史和哲学问题。
第三,希腊人探究和体验了人的各种情感,尤其表现在他们的文学和成功或悲惨的战争中。
第四,他们创造了炫目的美学作品,尤其表现在雕塑、建筑和戏剧中。
第五,希腊人坚信人的尊严和力量,并把平衡和控制作为人的理想。
第六,希腊经历和试验了各种政 治形式。简而言之,在研究古典希腊时,我们经常看到自身和我们所关心的东西。
公元前5~4世纪,正是我们的东周时期。我不否认那时也有诸子百家争鸣的局面出现,但我们缺乏“对周围世界的科学解释”;“运用理性”方面也很是不够,比如我们就没有发展出亚里士多德那样的形式逻辑来;古希腊有悲喜剧,我们当时没有;最后,“希腊经历和试验了各种政治形式”,我们更是无从谈起了。

在第四章《罗马的兴起》中,作者附了一枚公元前137年的罗马铸币,铸币上的图案是“一位市民正在把选票投到选票罐中”。作者对此的解释是:

这表现了当时罗马的某种政治体制,而且表明罗马人自豪于那种体制。事实上,罗马的公民权和投票权得到了高度尊重,正是这种权利部分加速了罗马的扩展……
作者认为,“铸币的设计和图案通常可以充分揭示一个社会”。这一点,只要看看今天人民币的设计和图案就可以明白。
许多国人常把罗马帝国和西汉相提并论。公元前137年,正是汉武帝建元4年。试问,当时我们有公 民权和投 票权吗?更遑论“得到了高度尊重”了!

第五章《罗马帝国和基 督教的兴起》中,作者引用了E.R.道兹《异教和基督教——基督教的魅力》,其中针对罗马帝国早期的基督教会有这样的论述——
……教会提供了社会安全所必需的东西:它照顾寡妇、孤儿、老人、失业者和残疾人,它为穷人提供埋葬费用并在瘟疫中实行看护服务……
我们有本土的道教,外来汉化的佛教,还有一些人眼中的儒教,试问,自古至今,这些宗教组织,给国人提供过上述基 督教会所提供的东西了吗?

第十二章《文艺复兴》中,作者特别提到了女性作家克里斯蒂娜·德·皮桑(1363~1431),“她接受了异常良好的教育,创作了一些诗歌和著作,最为人们广泛阅读的是《女士之城》(1405年)”。
她驳斥那些认为女性不够聪明不能学习法律的人——
“然而,如果有人坚持认为妇女不够聪明不能学习法律,我就引证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的许多妇女的例子驳斥他们,这些妇女是伟大的哲学家,而且在比纯粹学习法律和人类法规更加困难的学科中卓越超群……”
她驳斥那些认为让妇女接受教育并不妥当的人——
“……他们说完全反对自己的女儿、妻子或其他女性亲戚致力于学习,以免她们的道德被腐蚀……人们怎么能够认为通过学习好的课程和建议会因此而成为坏人呢?这样的观点完全无法令人接受而且是站不住脚的……说妇女因为知道什么是正确和合适的就会被腐化,那是完全错误的……”
此书出版与1405年,也就是我们的明成祖永乐3年。中国古代的妇女,精神上受“三纲”中“夫为妻纲”之强力束缚,“女子无才便是德”;肉体上之摧残便是始于五代(一说隋代,一说北宋)的裹小脚。当克里斯蒂娜·德·皮桑写下上述文字时,明代的妇女,恐怕正裹着小脚,秉持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理念的吧。

同一章还附了拉斐尔绘于1508~1511年间创作的梵蒂冈之著名壁画《雅典学院》,作者这样解读此画——

……中间站着柏拉图,手指上天肯定他对自己理念理论的信奉,左手拿着他的《蒂迈欧篇》抄本,而亚里士多德则手指向地,表明自身的经验主义倾向。
绘画的左边站满了形而上学哲学家,上面有阿波罗的雕像(诗歌的庇护者),右边表现的是雅典娜雕像(理性女神)下的自然哲学家。苏格拉底在左边,正面对一帮年轻人用手指头数数字。伸开四肢躺在中央台阶上的是第欧根尼。
左下方的毕达哥拉斯在一个台子上演算数学……前景中央正在写东西的是深思、悲观的哲学家赫拉克利特……右边弯向一个几何图表的是欧几里德……在他后面托勒密举着一个地球仪……
而在最右边,艺术家拉斐尔从画面向外看。
这是一幅何等让人心跳眼热的画景呀!
书中每一章都附有图像材料。其中第15章《战争与革命:1560~1660》中,附有杨·布鲁盖尔(1568~1625)和塞巴斯蒂安·沃兰克斯(1573~1647)创作的油画《战争与暴力》,画面描绘了30年战争期间抢劫的军队——
在这幅图画中,没有共同服装和旗帜的雇佣军攻击看来是平民的马车队,也许后者听说他们要来,正在逃跑。妇女和孩子遭到雇佣军的攻击,无论是手执武器的还是手无寸铁的男人也同样遭到攻击……
看到这幅画面,我就在想,我国漫长历史上的战争与屠杀多矣,如秦晋崤之战、烛之武退秦师、曹刿论战、官渡之战、赤壁之战等;而屠杀更是数不胜数,如白起坑杀40万赵之降卒,项羽坑杀20万秦之降卒,刘邦之屠城阳、屠颍阳,刘秀之屠城三百,清兵之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毫无疑问,战争是我国历史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可是,我怎么连一幅描写战争或屠杀的古画也看不到呢?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或许有,我孤陋寡闻没有看到,果真如此,请方家补充到文后留言栏)

有的作家热衷于创作帝王小说,什么《康熙大 帝》《雍正皇 帝》《乾隆皇 帝》等等之类。这方面的电视剧也拍了不少。上述图书我一本也没看过,不过案头倒是常备《清代文字 狱档》。那么,就让我们来看一位正好和乾隆皇帝统治期(1736~1795)相同的普鲁士的腓特烈二世大帝(1712~1786),他于1740年登基并有效地统治直到于1786年去世。书中选了他的政 治遗嘱之一部分(1752年,乾隆17年):
……君 主被抬升到这样高的位置,让他拥有这样至高无上的权力,目的并不是让他可以过懒惰奢侈的生活,不是让他靠别人的劳动而使自己富裕,不是让他牺牲所有其他人而使自己幸福。君 主是国家的第一仆人。为了使他能够维持这一职位的尊严而给他们很优厚的报酬,人们要求他为了国家的福利而高效地工作,要求他至少把个人的精力放在最重要的问题上……
  清代大思想家唐甄曾说“自秦以来,凡帝王皆贼也”。他为何这么说呢?因为他认为帝王们把本该属于众人的天下据为己有了。感兴趣的朋友,自可去读读《清代文字狱档》中乾隆皇帝所下之圣旨,并将其与腓特烈二世大帝的政治遗嘱加以对比,我想,这其间的差别再明显不过了。
……
我由《西方文明史读本》这面镜子所得出的感触远不止此。感兴趣的朋友自可去阅读原著。惟愿有更多的同胞能够阅读是书,照照镜子,从而认清自己的长处与不足,像康德与马克思一样,以一个世界公民的眼光与胸怀,来借鉴、吸收、利用人类一切优秀的文化,从而更好地发展自己,如此方能不令先人蒙羞。
0一九年八月二日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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