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燃身边的草

包光潜

电影《紫日》里有一个镜头——秋叶子高喊：“站住，不能顺风跑，我们跑不过火的。”

三个不同社会背景的人，在一场大火面前，因为珍惜美好的生命而暂时消解了意识领域里的小小裂隙。秋叶子毫不犹豫地点燃身边的茅草，杨玉福和娜佳短暂的犹豫之后，也一起趴在地上……那劫后的傻笑至今回荡在我的脑海。尽管我并不看好冯小宁的这部电影，但这个细节令我终生难忘。

我小时候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小学毕业前夕，学校附近的五棵藤山头发生了火灾。远远地看见火势凶猛，火舌直冲天空。有人开始唏嘘不已，有人开始两腿发抖，有的女生竟然哭出了声音。我对猴子和老虎说，你们跟我走！我们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柏枝，一边互相照应着。没过多长时间，我们就来到了山中腰，被一条战壕阻挡。我们像热锅上蚂蚁，急得团团转。突然猴子说，这里有一棵倒下的树，我们可以爬过去。就在这个时候，砍火路的乡亲们前来阻止，可是我们不予理睬。过了战壕，又被一堵危岩挡了去路。我们拽着两旁的葛藤攀岩而上。身后的火势越来越猛，风越来越大。

当我们站在高高的岩石上的时候，才发现我们被火海包围了。摆在我们面前的选择，要么跳崖返回战壕，要么拼命钻出火海到上风头去。两种选择都有极大的危险。前者，葛藤已经被我们拽断得差不多了，仅有的几根在火舌的吞噬下早已化为灰烬了；后者，即使冲了出去，十有八九被烧得不成人样……我们三人面面相觑。猴子说，冲出去不可能了，我们就跳下去！说实话，当时我真的想起了邱少云，想像着我们被大火活活地烧死，然后学校为我们举行追悼会……

最为我一辈子引以为骄傲的，并且我每次讲到物理学中的对流时，都要以此来炫耀的，我们作出了正确的选择：我们引火烧身——将身处的岩石上的茅草点燃，以身边的小火来抵抗来势凶猛的大火。我们成功了！只是受了一点火烧火燎的皮肉之苦。

每次看到《紫日》里的那个镜头，我就会想起小时候的那番经历，喜悦之情油然而生。30多年过去了，这个看似危险的细节，一直丰富着我的人生意义。人生总会遇到或大或小的包围自己的火势，与其蹈身火海，不如点燃身边的“草”，为自己留下一片生还的空间。

——《楚天都市报》品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