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朋友约好到他的一个朋友的农场去看看。一个中国人,能在乌兹别克斯坦这异国他乡包下一片农场,我想,肯定是很不容易的。而且,听说农场很大,足足有450亩地。
上午,到了农场,立刻就被那大片的苞米、向日葵等作物包围起来,一股清新的空气沁人心鼻,那熟悉而又陌生的乡土气味,让人如同看到多年的老友一样,充满亲切和欢欣。绿色的叶子在阳光下耀眼而娇艳,风吹过的时候,叶子摇曳出沙沙的声音,就像和我们在对话。走在地头的土坎上,就像穿行在绿色海洋中凭空里闪出的一条水路,一步步深入水宫;也像漫步在两边都是绿色高墙的胡同,一步步迈向深宫宝殿。旁边草丛中叮叮咚咚地传出灌溉流水的声音,忍不住拨开草丛,那水清凉可人。心里禁不住一路感叹:久违了,这熟悉的土地。
人源于水,长于土,这水土本来就是一对矛盾体,所以,或许正因为如此,人之一生,总是在矛盾的冲突中渡过,没有矛盾,就没有问题,没有问题,人生就变得淡而无味。人生,也就是不断遭遇问题和解决问题中渡过的。但人有时候也是真的可笑,本来从土地中生长,就如同这庄稼,从土地中吸取营养,与土地心气相连。但人们却非要脱离土地,远离土地,将自己长时间高高悬挂在高楼大厦,怎能不出现更多的问题呢?其实,活着的人,无论地位多高,财富多巨,一旦撒手西去,还不是归于黄土之中。而土地,又是那样的宽容,用无声的尘土,将他们都一一包容在自己的怀抱。
土地,就是诚实,就是朴实与真诚;土地,就是质朴,就是踏实与谦虚。从土地中生长出来的人们,以土地为衣食父母的人们,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或者面对山珍海味,过着华衣美居,都不应该抛弃土地带给我们的质性,因为这质性已经注入我们的骨骼和血液。抛弃这些,我们将因为缺乏人生的营养而迷失得一塌糊涂,再好的牛奶都无法弥补我们这部分营养的缺失!
朋友在农场上,搭了一个凉棚。在凉棚下喝酒、烧烤,也是一种难得的兴致。这让我想起了刚刚参加工作时,我在山东一个输油站上的生活。那是一个远离城市的小站,周围是一些小村庄,站外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庄稼地。那时我是站上唯一的一名技术员,也是唯一的一名大学生,远离故土,但站上的工人师傅们对我特别的厚爱。他们大多是山东当地人,经常给我讲当地的民风民俗。记得有一个刘师傅,更是天天带着我和工人们一起干活,对一些体力活,也不让我干。还经常教我如何在社会和人友好相处,如何在工作中打开局面。一天,刘师傅说,咱们到地里去买西瓜去。我们便到了站外的一片西瓜地去,凉棚中瓜地的主人正在乘凉。听说我们要买瓜,就说,先别买,自己到地里找瓜去吧,随便吃,吃饱了再说买。我挑了一个很小的瓜,直接就拍开了吃,那情景特别让我想起猪八戒吃西瓜的故事。其实,一个小瓜下肚,我们就撑得不行了。最后,随便挑了几个瓜,买了回来。买瓜先不买,而是先免费吃,山东人的这种淳朴让我一直感动不已。是他们,在我刚刚踏入社会,给我上了一堂人生最重要的基础课程;是他们,让我体会到人心就像土地一般的宽阔与博大,让我体会到故土与脚下的土地原来是紧紧相连,让我知道土地从来没有因为人为地域的划分,而将土地的本质割裂开去。土地的本质,原来是绵绵不绝的。
两年后,我因为工作关系,调离了那个小站,之后好几年,每年都有朋友从小站路过的时候,就给我带回一些地瓜来,说是站上门卫托他们带过来的。我很是感动,因为他们一直都还能记得我,记得我那时在站上最喜欢晚上自己做地瓜稀饭吃。
一晃离开那个小站已经19年了,现在还常常梦见那个小站。在梦中去看那大片大片的玉米地,还有那些亲切而朴实的工人师傅们。
我相信,这是土地带给我的梦,带给我对过去的深深眷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