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朝鲜人民军大举南下，长驱直入，三天攻克汉城，一个月内就占领了朝鲜南方大部，控制了朝鲜半岛90%的地区和92%的人口，将韩国军队和自日本来援的美军压缩在半岛东南角的釜山地区，由朝鲜北方主导的半岛统一战争似乎胜利在即。人民军之所以在开战之初势如破竹，除了兵力兵器上的数量优势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拥有一只强有力的铁拳，那就是装备苏制T-34/85坦克的第105坦克旅，面对缺乏反坦克武器的对手产生了摧枯拉朽的效果。第105坦克旅是由苏联一手装备训练的，是朝鲜人民军坦克兵的种子部队，堪称头等精锐。那么这支王牌部队是如何组建的？其真实战斗力到底如何呢？本文就此追述一二。1948年2月8日，朝鲜人民军正式成立。不久，一队经过挑选的人民军官兵在中国东北境内某地集结，他们将作为未来朝军坦克部队的骨干接受苏联方面的培训。苏军远东部队从第25集团军抽调了一批有经验的军官和军士组成教导队，这个集团军参加了1945年8月对日本关东军的进攻，并在朝鲜执行过占领任务，与朝鲜方面有较为密切的接触。
苏军教导队利用缴获的日军坦克、美军坦克以及少量T-34坦克向朝鲜官兵传授有关坦克作战的知识和技能。
■二战时期远东苏军第88独立步兵旅部分军官的合影，这支部队的主体是来自中国、朝鲜的抗日战士。1948年，在苏方协助下，朝鲜人民军在平壤近郊的寺洞组建了第15坦克训练团，由柳京洙大校任团长。该团拥有2辆苏制T-34/85坦克作为教具，约30名来自苏军坦克部队的军官担任顾问兼教员，协助朝方创建坦克部队。柳京洙于1915年出生在咸镜南道，1932年8月加入抗日游击队，后参加东北抗日联军，从事抗日斗争。二战期间，柳京洙在苏军第88独立步兵旅任排长，被授予中尉军衔，日本投降后回国，出任朝鲜人民军第4步兵团团长，1948年被指定为朝军坦克部队的首任指挥官，据说他能够得到任命得益于他与朝鲜政府高层的特殊关系，后晋升至大将军衔。■出现在朝鲜电视节目中的朝军坦克部队的早期影像，左下小图即柳京洙。第15坦克训练团的官兵多来自朝军步兵部队，大部分军官都曾在苏军或中国人民解放军中服役，部分士兵曾在苏军开办的坦克培训班学习，此外还充实了一批新毕业的军校学员，他们共同构成朝军坦克部队的核心。训练团官兵最初主要学习有关坦克的技术知识，同时反复拆解和组装2辆训练用T-34/85坦克，以熟悉其构造和技术特征，这是他们即将驾驭的主力战车。■苏军T-34/85中型坦克，背景中可见其基础型T-34/76中型坦克。T-34/85是苏军在1943年为了应对德军'黑豹'坦克的威胁而开发的新型坦克，它实际上是T-34/76中型坦克的升级版本，安装了更大的新型炮塔，装备一门威力更强的85毫米坦克炮，其他方面基本沿袭了T-34的设计，因此得以迅速投产并装备部队，成为二战后期苏联最主要的坦克型号，同时也被视为二战期间最优秀的战斗坦克之一，总产量高达25914辆。战后，随着T-44/54等新型坦克的研发完成，T-34/85于1946年停产，继而作为军事援助对外输出，朝鲜就是接受此项援助的国家之一。苏联最初计划向朝鲜提供500辆T-34/85，用于组建2个坦克师，但考虑到韩国军队的装备状况和朝鲜半岛的地理环境，将数量削减一半，部队规模也缩减到1个坦克旅。1949年5月，朝军将第15坦克训练团扩编为第105坦克旅，柳京洙任旅长，下辖第107、109、203坦克团，每团辖3个坦克营，每营辖3个坦克连，每个坦克连装备4辆坦克，加上营长座车，每营装备坦克13辆，再算上团长座车，全团总共装备40辆坦克，全旅共有120辆坦克。除坦克团外，第105坦克旅还编有第308自行火炮营，装备16辆SU-76M自行火炮，以及第206摩托化步兵团，全团乘卡车机动，再加上侦察、工兵、通信、运输、后勤等其他支援单位，全旅兵力约8800人。在第105坦克旅成立后，原有的训练任务由新建的第208坦克训练团承担，该团同样受旅部领导，装备20辆坦克。第105坦克旅被朝鲜人民军高层视为未来进攻韩国的首要突击力量，其人员的选拔标准高于普通步兵部队。■行进在城镇街道的朝鲜人民军T-34/85坦克队列，属于第105坦克旅。1949年10月，第105坦克旅得到了足够的坦克装备，达到满编状态，转入分散驻扎，在苏联教官指导下接受更深入的训练：旅部、第107坦克团、第208坦克训练团、第206摩托化步兵团仍留驻寺洞，第109坦克团移驻黄海道南川，第203坦克团移驻江原道铁原。训练中遇到的主要困难是缺乏翻译，很少有苏联军人懂得朝鲜语，而曾在苏军中服役的朝鲜军人大多已经成为人民军的中高级指挥员，难以屈尊担任翻译工作，而很多高级技术文件是用俄文书写的，加上朝鲜士兵普遍文化水准较低（当时有五分之一的朝鲜人是文盲），使得训练进度缓慢，效果也低于预期。■朝鲜战争纪录片中出现的年轻的朝鲜坦克兵，他们在参战前接受了紧张的临战训练。1950年初，第105坦克旅各部开始了高强度的临战训练，主要内容包括使用车载电台和车内通讯系统，操纵85毫米坦克炮和7.62毫米机枪以及车辆驾驶等。坦克车组成员只学习本职岗位所需的技能，而没有进行交叉技能训练，同时主炮操纵训练多使用训练弹进行，极少实施实弹射击，据后来被美军俘虏的朝军坦克兵称，在投入战斗前只打过2发实弹！虽然T-34/85配有穿甲弹，但第105坦克旅执行的战斗条令要求优先使用高爆弹，坦克对战训练很少或者根本没有，因为朝军预计在战场上不会遭遇敌方坦克。与苏军坦克战教条相悖的是，朝军并不打算将第105坦克旅作为一个整体投入战斗，而是以团为单位支援步兵作战，通常一个坦克团配属于一个步兵师。在战争爆发前，第105坦克旅的大多数单位都组织了为期三天的营级规模野战演习。就总体而言，第105坦克旅的战前训练既不全面也不充分。在1950年6月战争爆发前夕，朝鲜人民军已经接收了242辆T-34/85坦克，其中超过一半装备第105坦克旅，其余的坦克作为后备或者用于组建新的坦克部队。在第105坦克旅之后，朝军又陆续组建了第41、42、43、45、46坦克团，所有新建坦克团只接受了不足一个月的训练，而且装备缺编严重，每团不超过15辆坦克。上述各团又编成第16、17坦克旅，各自拥有40～50辆坦克，仅相当于两个团的实力。除了T-34/85坦克外，朝军还拥有176辆SU-76M自行火炮和54辆BA-64装甲车，前者编成数个自行火炮营，配属于一线步兵师用于火力支援。■朝鲜战争前夕第105坦克旅的T-34/85及其车组成员。以现代的标准衡量，朝鲜人民军的400余辆坦克和自行火炮是微不足道的，但是放眼1950年夏季的东北亚，朝军坦克部队却是除苏军远东部队之外本地区最强大的装甲力量。日本的坦克部队已经随着二战战败而消亡；新中国的坦克部队还处在初创阶段，仅有少量战场缴获的日制或美制坦克；作为世界第一军事强国的美国，其在远东部署的坦克部队也只有4个装备M24'霞飞'轻型坦克的坦克连而已，配属于驻日美军部队；朝鲜人民军最主要的对手韩国军队甚至连一辆坦克都没有！与苏联全力武装朝鲜人民军不同，二战后美国对于韩国的军事援助相当克制和有限，没有提供坦克、重炮等进攻性武器，韩国军队仅有的装甲车辆是37辆M8型装甲车和少量M3型半履带装甲车。除了坦克部队规模上的劣势，韩国军队和美军在战争初期严重缺乏有效的反坦克手段，进一步扩大了朝鲜坦克部队的优势。当时韩国军队最主要的反坦克武器是140门美制57毫米反坦克炮和1900具'巴祖卡'火箭筒，实战表明这两种武器都难以威胁T-34/85。美军步兵部队当时配备的主要支援武器是M20型75毫米无后坐力炮，其弹药同样缺乏穿甲威力。至于美军在战争爆发时唯一可用的M24轻型坦克，虽然机动性不错，高初速75毫米炮火力不俗，但装甲厚度仅有38毫米，在正面对抗中根本不是T-34/85的对手。换而言之，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朝军的T-34/85几乎所向无敌！■在朝鲜战场上配合步兵作战的美军M24'霞飞'轻型坦克。在开战时，朝鲜人民军对韩国军队的优势十分明显，总兵力为2∶1，机枪数量为7∶1，冲锋枪数量为13∶1，而坦克数量上完全是单方面压倒性优势。基于大幅超越对手的兵力兵器，朝鲜人民军制定了充满雄心且十分乐观的作战计划，预计每天推进距离可达15～20公里，将在22～27天内结束战争。6月12日到23日，朝鲜人民军的7个步兵师和第105坦克旅隐秘地进入距离三八线10～15公里的集结地域，做好进攻准备，而第105坦克旅各团也被配属于步兵师：第107团支援第4步兵师，第109团支援第3步兵师，第203团支援第1步兵师。上述部队均集结在汉城以北的三八线上，准备在第一时间发起猛攻。1950年6月25日5时，第109坦克团成为第一支越过三八线的朝军部队，由此拉开了战争序幕。很多韩国士兵从未见过坦克，面对隆隆驶来、喷吐火舌的朝军坦克惊慌失措，在用反坦克炮和火箭筒攻击无效后，韩国军尝试用炸药包和集束手榴弹阻止朝军坦克，损失惨重却难以奏效，结果'T-34恐惧症'迅速蔓延开来，韩国军队的防线土崩瓦解，全线溃败。6月28日，朝军坦克开进了汉城，第105坦克旅凭借这一功绩被升格为第105坦克师，并被授予'近卫汉城坦克师'的荣誉称号，然而其实力并未增长。■1950年7月行进在汉城街头的朝军T-34/85坦克，属于第203坦克团第2营。相比在T-34/85面前一触即溃的韩国军队，从日本驰援的美军同样尝到了苦头。第一支进入朝鲜战场的美军部队是来自第24步兵师的史密斯特遣队，约有400名步兵和少量炮兵单位，该部于7月5日在乌山遭到朝军第107坦克团33辆T-34/85的冲击，75毫米无后坐力炮和火箭筒面对T-34/85都相当无力，美军105毫米榴弹炮在500米近距离用破甲弹击毁了2辆坦克，但这种弹药仅有6发，很快耗尽，史密斯特遣队在损失了150人后被迫撤退。第34步兵团是第一个成建制登陆朝鲜的美军部队，该团于7月8日在天安遭朝军坦克攻击，被迫撤退。截至当时，第105坦克旅仅损失4辆坦克，2辆毁于地雷，2辆被史密斯特遣队击毁。■美军步兵操纵M20型75毫米无后坐力炮向目标开火，这种武器无法有效对抗T-34/85。战争爆发后，驻防日本的4个美军轻型坦克连被紧急动员起来开赴朝鲜半岛，其中第78坦克营A连于7月10日支援第21步兵团阻击朝军时首次遭遇T-34/85，在坦克战中M24的弱点暴露无余，尽管屡次击中朝军坦克，均不能击穿其正面装甲，而M24的轻薄装甲不要说85毫米坦克炮，就连朝军步兵的苏制14.5毫米反坦克步枪都抵挡不了，在两天战斗中A连损失5辆坦克，落荒而逃，到8月初该连的14辆坦克仅剩2辆可用。另外两个美军坦克连——第71坦克营A连和第79坦克营A连的遭遇也大同小异。■朝鲜人民军第105坦克旅第109坦克团的T-34/85侧视图。鉴于朝军T-34/85的严重威胁，美军紧急向朝鲜战场空运了一批威力更强的'超级巴祖卡'火箭筒，并在7月16日由第24步兵师首先运用于大田防御战。开战以来所向披靡的第105坦克旅终于遇到了麻烦，在大田近郊和城区的交战中遭到美军反坦克小组的伏击，多辆坦克被毁。战至7月20日，朝军已经损失了15辆坦克，其中7辆毁于'超级巴祖卡'，5辆毁于空袭，但是大田依然被朝军攻占。■两名美军步兵在摆弄两具火箭筒，蹲坐的美军手中是'超级巴祖卡'，要比站立美军手中的'巴祖卡'威力更强。从7月底开始，美军和韩国军队全面转入以釜山为中心的防御阵地固守待援，而第105坦克旅在一个月的战斗后损耗严重，加上复杂地形的阻碍和美军的节节抵抗，渐渐失去了进攻锐气，到8月初全旅可用的坦克数量下降到40辆。另一方面，美军坦克部队的实力则在稳步增长，装备M4A3E8中型坦克和M26重型坦克的美军第89坦克营于8月中旬抵达釜山，这两种坦克的到来标志着朝军T-34/85的性能优势已经丧失了。此外，美国空军的空中打击开始产生效果，朝军坦克部队已经难以在昼间展开行动，只能在夜间进行机动。■在朝鲜战场作战的美军坦克群，近处是1辆M26'潘兴'重型坦克，其后方是1辆装备105毫米炮的M4'谢尔曼'坦克。面对胶着的战局，朝鲜人民军依然刻板地执行既有的战术教条，将有限的坦克部队分散投入到步兵进攻中，而没有将其集中起来对釜山防线实施主要突破。8月12日，第105坦克旅奉命支援步兵发起攻势，却遭到美军空地火力的联合打击，仅第107坦克团就损失了20辆T-34/85，进攻陷入停滞。8月15日，一个装备21辆坦克的独立营由寺洞基地赶来增援，弥补了先前的战损，但在美军的空中优势面前，朝军坦克的发挥空间已经被大幅压缩了。■美军官兵在检查一辆被击毁的朝军T-34/85坦克。在8月下旬，第105坦克旅又组织实施了几次小规模的攻击行动，均落入由地雷、火箭筒、榴弹炮和美军坦克共同构成的火力陷阱内，损失惨重，比如8月27日至28日间，朝军在各种火力打击下损失了13辆T-34/85和5辆SU-76M。此外，在频繁爆发的坦克交战中，朝军坦克兵在战前训练上的缺陷被彻底暴露，他们很不适应这种交战形式，难以发挥装备威力。根据战后美军调查，在坦克交战中有34辆美军坦克被朝军坦克或自行火炮击毁，其中15辆全损，其余可以修复，而美军坦克击毁了97辆T-34/85，交换比达到1∶2.85。■2辆被朝军遗弃的T-35/85，近处的这辆坦克的主炮炮口炸裂。朝军在釜山外围苦战一个月，始终没有打破美军的防线，于是将尚在后方组建训练的新坦克团陆续南调，准备在9月初发起新的攻势，而这些新部队的训练水平远不及第105坦克旅。截至8月底，朝鲜人民军已经将所有可用的T-35/85都投入战斗。然而，在朝军向釜山发起进攻前，麦克阿瑟统率的'联合国军'于9月14日在仁川登陆，切断了朝鲜人民军的后路，战争局势直转之下。第105坦克旅匆忙奉命北撤，在一系列后卫战斗中损失殆尽，其他朝军坦克部队也都遭到毁灭性打击。1950年10月，一份美军报告显示，已经在战场上清点出239辆T-34/85和74辆SU-76M的残骸，也就是说战争爆发时朝鲜人民军拥有的坦克基本上全都打光了。■1950年10月在釜山地区被美军收缴的T-34/85坦克残骸，大多属于第105坦克旅。从1950年11月开始，朝鲜战场上就很少看到朝军坦克的身影。朝鲜人民军试图重建其坦克部队，但由于苏联收紧了援助力度，这项计划直到1953年停战也未能实现，只是勉强恢复到战争初期的实力：255辆T-34/85和127辆SU-76M。不过，第105坦克师的番号被延续下来，如今依然是朝鲜人民军的主力部队之一。■今日陈列在战争纪念馆内的T-34/85和朝鲜美女解说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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