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园子】冬瓜里的光阴故事

受高人指点，吃不动的冬瓜，切片晒成冬瓜干，便于留存。

冬瓜里的光阴故事

今年夏天热得出奇。咱们这样的伪菜农干活儿都起早贪黑，抢的就是早晚时段的那一阵阴凉。

七月下旬的一个早晨，仙姐从菜地浇完水回家，途经发到家超市门口的时候，在那排售卖自种农产品的地摊上，看到了自称菜农第一号老大的沈师傅。坐在地摊里的沈师傅穿着短袖T恤牛仔短裤还有牛皮拖鞋板儿，显得比地里干活儿时干净了许多。但是在瓜菜电子秤和装菜的旧涂料桶的包围下，跟其他摊贩毫无二致。

多亏仙姐听力好，一句“冬瓜啊，大冬瓜，自己种的，刚采来的新鲜的大冬瓜，1.99元一斤”就让仙姐听出来这话是从豁了门牙的嘴里吧嗒出来的。顺着声音看过去，比沈师傅更扎眼的是还没卖完的小半个冬瓜，籽已经掏空，也像沈师傅的门牙一样，张着它空洞的大嘴，看着过往的男男女女。但是沈师傅却不看人，只是低头切瓜、捡菜、装袋、过秤、扫码收钱。虽然嘴里唠唠叨叨，却很少抬头，似乎他的眼里只要他的瓜菜和钱。

仙姐看明白了，沈老大这是不想看到熟人——不是害怕被熟人看见了觉得难为情，而是低头不看脸便于统一收钱。毕竟，昨天下午还在菜友群里答应了无偿分瓜的，今天一大早就把大冬瓜拿出来卖了！

仙姐识趣，没跟沈老大打招呼，还绕了一个弯子，装作跟沈老大擦肩而过。

低头卖瓜卖菜的沈师傅

我忽然记起来，在我的生活中，也有一段时间见了冬瓜绕道走开的经历。这段经历的缘起始于高中住校生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在鄂浠水北部的一所农村高中住校就读，学生食堂里的伙食尤其简单，早餐喝稀粥，中午晚上吃陈米焖的饭，下饭菜也只有老三样：水煮土豆、水煮包菜叶和水煮老冬瓜——大概那个年代酱油比盐好买，几种水煮菜的味道全靠酱油撑门面。土豆和包心菜叶子自带甜味，还能接受，水煮老冬瓜，除了酱油的咸味外，就是它那挥之不去的微酸味。我们私下里把冬瓜的酸味叫做臊气，于是学校大食堂里的水煮冬瓜也就成了我们最不爱吃臊冬瓜。

这样咸中带酸的水煮臊冬瓜伴随了我整个高中生涯，以致后来一提起冬瓜，脑海里就浮现出那种煮烂了然后又被酱油汤泡黄了的连筷子都夹不住的絮状物，对它的抗拒感油然而生。去菜场里买菜，到餐管里点餐，对于冬瓜我都会绕道而走；甚至坐在自家的饭桌旁，看到冬瓜我会主动退避三舍的。

我地里的留种冬瓜挂在那里很久了，有人说：别留了，当心种子在瓜肚子里发芽了！

我对冬瓜重拾好感是在参加工作之后。

有一年临近暑假单位发福利，其中有一包笋干。我在老家生活的20多年里，我家的餐桌没有出现过鲜笋和笋干。我发愁不知道笋干怎么食用，请教同办公室的杭州同事，很快学会了一道简单清爽的冬瓜菜：咸肉笋干冬瓜汤。鲜肉切片，泡发好的笋干切段，加清水煮沸后再放入冬瓜片，等到冬瓜呈现出半透明状就可以盛到汤盆里吃了。都不用额外添加油盐，清清爽爽，咸肉酥，笋干软，冬瓜嫩，汤味鲜，解暑又下饭。

原来要把冬瓜做成好吃的菜就这么简单！

这不是东坡肉

而另一道冬瓜菜则彻底让我消除了之前对冬瓜所有的芥蒂。

那是一次周末加班，到了午餐时间，单位食堂不开火，加班的组织者便自掏腰包请我们几个加班者到一家新店吃饭。席间，店老板亲自上了一道菜，用紫砂陶炖盅盛着的，神神秘秘的样子。我一看那陶盅，猜想是东坡肉吧。每个就餐者跟前一个陶盅，我迫不及待地揭开我那个盅的盖子，瞅见一方酱紫色美食端坐于炖盅内——“果然是东坡肉！”我没忍住脱口而出。旁边的同事怂恿我：“你先戳第一筷子，我们跟着你来！”我用筷子试了试，筷子戳进去不像东坡肉那么柔和，而有一股穿透力传递到指尖。稍稍一扒拉，晶莹剔透的质地呈现在眼前——“居然是冬瓜！”站在一边等待评价的老板说：“对了，这是按照东坡肉的程序烧出来的红烧冬瓜！你尝尝看，有没有吃东坡肉的感觉？”

我用勺子剜出其中的一角来尝。初入口真有东坡肉的感觉，但是只需轻轻一抿就能分辨出来，这冬瓜肉在舌面迅速化开来，拌和着甜甜的酱汁，满口留香。丝毫没有脂肪的滑腻感，连冬瓜自带的微酸气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像东坡肉，也不像冬瓜。只知道：就是好吃！

除了咸肉笋干冬瓜汤和冬瓜素烧东坡肉，其实清炒冬瓜也很好吃。就是把冬瓜切成条状或者片状，大致像清炒葫芦一样做法，可以适当加入榨菜丝或者干虾皮，也很好吃。我更喜欢吃榨菜丝清炒冬瓜。

唉，都是当初学校大食堂的水煮大锅菜惹的祸，害得我误解了冬瓜很多年！

清炒冬瓜

我在天都城外种菜三年，冬瓜也种了三年。第一年因为地少，也因为错过了季节，更因为没有经验，一根冬瓜毛都没收到；第二年，刚开始形势喜人，收了几根青皮冬瓜，但是后来管理不善，没到秋季，冬瓜就早早下市了；今年种冬瓜，行动早，买苗和育苗同步进行，尝试着多种几个品种，的确小有斩获，自家吃了几个，大部分都分享送人了，大大小小也有二三十个了。

但是跟牛奋种冬瓜的光辉业绩比起来，我还差得很远。前年我刚租地种菜的时候，牛奋动不动就在菜友群里喊谁谁谁来摘丝瓜呀来拿冬瓜呀，令我对他敬佩有加。我刚一走进民乐菜友圈子，就知道了牛奋的大名；两个月后见到了牛大神的真身，兴致勃勃地参观了他的菜地——那时是八月暑天，牛奋的地里各种蔬菜瓜豆挤挤挨挨，我甚至没看到他的冬瓜种在何处；但我确信他的确种了冬瓜，而且很成功！只是他的套种法太有学问，我没有看明白而已。

牛奋种冬瓜成功，自己家三口人吃不了那么多，他就拿出来分享。分享给认识的菜友，也分享同一小区的邻居，还分享给儿子同班同学的家长。据说，去年夏天在他儿子小学毕业的联欢会上，每个人（孩子和家长）都吃到了牛奋种的黄瓜，每个家庭还领到了牛奋种的冬瓜！还好，牛奋的冬瓜是那种玲珑的小品种。如果是大冬瓜，我都想不出来30个冬瓜牛奋的电驴怎么搬得动？！

三年来，牛奋的小冬瓜总是硕果累累。

种大冬瓜最成功的肯定是沈老大师傅。他的大冬瓜去年就名声在外了，认识他的人都分享过他家的白皮大冬瓜，我去年三番五次地去到他的河边一号码头菜地拿冬瓜，今年却没有拿到过一片，连他承诺给我的冬瓜苗我都没有拿到过！大家都说，沈老大今年变了，变得只认钱了（老沈自己曾经在他的小群里说过，今年卖瓜赚了两万块，零花钱都不用问老婆讨了）。但是沈老大坚决不承认。

他分辨说：去年我给大家分冬瓜，但是说好来拿瓜的人经常放我鸽子，我免费送瓜，还得搭上我的工夫，耽误不起！你看我今年卖瓜，每天早上往地摊上一坐，分分钟成交，早早就回家了，不用等谁，也不用打电话问谁到哪儿了，更不用催谁快点过来。多自在！

他甚至笑话我：你的冬瓜为什么只送不卖？那是因为你的瓜不够分量，拿不出手，只好熟人之间分分掉算了。哈哈哈哈哈......

沈师傅年年种出大冬瓜。今年这个冬瓜重达78斤。

“菜园子”是我公众号的一个栏目，不定期更新，记录我和我的菜友们在杭州郊区翻土种地的零星生活。请多留意，请多关注！老人家曾说过：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你们会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