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笔者的忘年交隆尧县文保所原副所长李兰珂老师将《李唐祖籍》一书的样稿交我校对。书中提到“王绍年于1934年在二卷十期《河北月刊》上发表了《记隆平县唐陵石仪》，这应该是现代介绍唐祖陵最早的文章，因尚未见到原文，具体内容还不得而知。”李老曾多次嘱托笔者查找此文，但他临终也未实现夙愿，想来颇感遗憾。
唐祖陵石仪的元初焦点
2017年岁首，笔者托朋友在国家图书馆查找当期《河北月刊》，终于找到了王绍年的文章《记隆平县唐陵石仪》。该文排在第二条，前配珍贵照片9幅，内容是考证唐陵石仪历史、汇录近日从事保存的各项情形；文中引用了光业寺碑文，详述了陵区石马、石狮遭破坏、盗运及官方处理、保护的经过。鉴于“对于唐陵石物，记之尤详”，王绍年还引用了元代王恽的《唐建昌陵石麟记》，并强调说“王恽此记，叙述元时所存唐陵石仪数目，及石马中尚有石麟二具之花纹样式，皆甚鲜明，可资参考。”
唐高祖李渊四代祖宣皇帝李熙的“建初陵”和三代祖光皇帝李天赐的“启运陵”，二陵共茔，合称“唐祖陵”。据《唐会要》记载，咸亨五年八月十五日李熙被追尊为宣皇帝，其陵墓在仪凤二年五月一日追封为建昌陵，开元二十八年七月十八日，诏改为建初陵。王恽的《唐建昌陵石麟记》写于至元十九年，在作者看来，建昌陵的焦点是二石麟：“……其石仪一十八事，俨然具在。内二石麟，身首蹄鬣，一与马同，第题颠有觡突出，肉葳蕤其端，所谓示其武而不用者也。两膊云艳，光拂鬃鬣，尾上揭类牛而短。虽雨藓模糊，雯华剥裂，而制度精绝可爱……”
王绍年在文中提到，唐祖陵在元代已为士大夫所注意，但要论言之甚详，当推王恽的《唐建昌陵石麟记》。应当说，王恽此文是目前所知最早且唯一介绍唐祖陵石麟的文章。
麒麟是瑞兽、仁兽，唐代帝王陵寝制度规定置石麒麟（下臣不准用），以彰祖宗生有至德。王恽所记载的唐祖陵二石麟从形状来看，和恭陵石麟有许多相近之处（参考1992年第3期《美术研究》之林通雁《河北隆尧唐陵雕刻的年代问题》部分唐陵雕刻示意图），但是尾巴上翘，其威武雄壮而又内敛含蓄的造像可谓唐代雕刻的精品。王恽的诗、文都重点记载了唐祖陵二石麟，可见依他的审美标准来说，二石麟无疑是唐祖陵石雕之上上品。
关于李唐祖籍的最早质疑
王恽是元朝著名学者、诗人兼政治家，他对唐祖陵所在的隆平县（今隆尧县东部）非常熟悉，多次造访。他的诗《再过隆平》：“我欲临流濯鬓埃，沙鸥桥畔莫惊猜。亭亭一点隆平塔，半岁还成两度来。”便是明证。
王恽的《唐建昌陵石麟记》收录在其专著《秋涧集》中，在翻阅这本书时，笔者又意外发现一首很重要的诗《昭庆陵》，此诗和《唐建昌陵石麟记》一文交相辉映（昭庆陵、建昌陵均指唐祖陵）。诗是这样写的——
紫云仙李陇西宗，又向隆平见祖宫。
陵寝柏城俱扫尽，石麒麟鬣动秋风。
北大考古系教授宿白先生撰写的《南朝龛像遗迹初探》一文注中称王恽“对石麟之考察尤多致意”，并提及《昭庆陵》一诗及“石麒麟鬣动秋风”句和《唐建昌陵石麟记》一文。此外，此诗未见他人引用，实则非常重要。一方面，此诗标题为《昭庆陵》，但作者念念不忘的还是威武雄壮的石麒麟。另一方面，作者开门见山，对李唐祖籍以陇西为宗提出了质疑。在作者看来，既然李氏尊陇西为宗，可我为什么又在隆平县见到了李氏祖先的寝陵？！
唐玄宗天宝元年(742)，因唐祖陵在籍改象城县为昭庆县。毫无疑问，这是王恽在元初发出的“李唐祖籍在昭庆”的诗性声音。 可以说，李恽是迄今为止所知质疑“陇西李”和实地考证“李唐祖籍在隆尧”的第一人。
隆尧唐祖陵石刻和《光业寺碑》是佐证“李唐祖籍在隆尧”的重要实证。民国以来，以陈寅恪为代表的文史学者纷纷论述，证明“李唐祖籍在隆尧”，但是，王恽诗、文的再次发现，让我们把惊喜的目光，又伸向了历史的更深处。
注：该文发表在《牛城晚报》2017年5月18日第1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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