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艮,是不听从、停滞不前的意思。欲念侵染到自己身体外部时就要立即制止,不要让它侵占到身体的全部。应该稳坐高堂者,在庭院中是看不到他人影的,更不要说看见他在放浪江湖、游山玩水了。没有罪责。
【注释】
“艮”字的甲骨文字形是
(目) (人),回望。向前看为见,回头看为艮。引申为不听从、停止不前。《说文解字》:艮,很也。〖段注〗:不听从也。卦辞是对等均衡的两个排比句。前一句是说欲念问题,一沾染上就立即清理掉它,不能够任其发展进而控制了自己的行为,那样就为之晚矣。后一句是说行为问题,严格约束自己的行为,就像不要出现在自己不应该出现的地方一样,使之完全符合自己的身份地位,勿以恶小而为之。
我们读史书就可以知道,国君的任何不适当行为,就会暴露其特别的喜好;一旦暴露出任何喜好,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加以利用。如:《左传·庄公·二十七年》:“天子非展义不巡守,诸侯非民事不举,卿非君命不越竟(境)。”诸侯出境是身处险地,故非朝、聘、会、盟不得出境。
《周礼·天官·宫人》:“掌王之六寝之修。”郑玄《注》:“六寝者,路寝一,小寝五。……路寝以治事,小寝以时燕息焉。”贾公彦《疏》:“天子六寝,则诸侯当三寝,亦路寝一,燕寝一,侧室一。《内则》所云者是也。”庄公三十二年《经》:“八月癸亥,公薨于路寝。”僖公三十三年《经》:“乙巳,公薨于小寝。”路寝是正殿,是君王处理政务的地方。依古礼,诸侯以薨于路寝为正,庄公死于处理政务的宫室路寝,史官就记述下来大加褒扬他;僖公死于休息的宫室小寝(也称为燕寝),史官记之,就表示有些遗憾了。死之所尚且有这样的讲究,无事而行其庭当然是不合适的。由此可见,古礼对于君王自我约束之严格,是我们今天之人难以想象的。
再者,国君身负重任,应当顾惜自己的身体如同顾惜江山社稷一样,官员富豪亦是如此。“家累千金,坐不垂堂”(《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震卦》用事,要有忧患意识,恐致福佑,《艮卦》自律,要能换位思考,敦得吉祥;《震卦》是自我实践,《艮卦》是自我约束。
《彖》曰:艮,止也。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艮其止,止其所也。上下敌应,不相与也,是以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也。
【译文】
《彖传》说:《艮卦》,是讲述自律的哲理的啊。时势需要该停止就要停止,时势需要该行动就要行动,行动与停止都不要错过时机,人生之路就会脚下清楚、方向不失。《艮卦》所说的停止,是要停止在合适的时间、位置上的。就像上级和下级势力相当的情况下彼此配合,是不会彼此让步一样,所以说没有侵占到身体的内部。在庭院中就看不到他的人影,没有罪责啊。
【注释】
该进就进、该止就止,一切都应该根据实际情况通权达变的道理。止要符合时机、位置,即恰到好处。
敌,势力相当,对等。
《象》曰: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译文】
《象传》说:上下卦都是艮卦,像两座山并排阻挡,警示人们规矩无从逾越、欲念不可贪恋,这就是《艮卦》的取象。君子由此领悟到,考虑解决问题的办法时,不要超出自己的地位和能力。
【注释】
每一个人都不要脱离自己的实际去考虑解决问题的途径,别人可以使用的方法不一定就能够适合你,以前能够使用的方法当下可能就行不通。
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初六 艮其趾,无咎。利永贞。
《象》曰:艮其趾,未失正也。
【译文】
初六。就像在脚趾运动以前就自觉停下来一样,没有罪责。适宜长久地保持。
《象传》说:就像在脚趾运动以前就自觉停下来一样,是没有失去公认的规范啊。
【注释】
脚趾是动作之初始,就像在脚趾运动以前就自觉停下来一样,其效果就是丝毫没有显现出来,等同于从起心动念时就停止了。制止自己不合理的行为,最好从起心动念就开始,这样更加容易,造成的损失也最小。
要想做到这一点,非得高度的修养不可,一般人可以参照孔子所说的“非礼勿视、非礼无言、非礼勿听”,或可行之有效。
六二 艮其腓,不拯其随,其心不快。
《象》曰:不拯其随,未退听也。
【译文】
六二。就像在小腿肚子运动以前就自觉停下了一样,使它不能够举起大腿而继续行动,这样一来情绪是不会舒畅。
《象传》说:就像在小腿肚子运动以前就自觉停下了一样,使它不能够举起大腿而继续行动,这样一来情绪是不会舒畅,是因为没有撤回已经接受了的想法啊。
【注释】
脚趾已经行动了,再去制止小腿肚子,难免会产生反抗情绪。反抗情绪就是不想收回已经做出的行为,这是因为思想上已经接受了。
拯,向上举。随,指大腿。
九三 艮其限,列其夤(yín),厉熏心。
《象》曰:艮其限,危薰心也。
【译文】
九三。就像在腰部运动以前就自觉停下了一样,这样做像撕碎了脊背上的肉一样难受,有潜在危险的欲念像烟火炙烤一样影响着人的思绪。
《象传》说:就像在腰部运动以前就自觉停下了一样,这样做像撕碎了脊背上的肉一样难受,是因为像身临山巅一样的处境已经让他陶醉其中了啊。
【注释】
熏,气味或烟气接触物品,引申为长期接触的人或事物对品行、习惯的影响。薰,古书上说的一种香草,又泛指花草的香气。限,腰部。夤,夹脊肉。
厉与危都有危险的意思,但是二者有区别。厉,是指石头下的蝎子,潜在的危险;危,是指身处山巅而产生的恐惧。
整个人已经被欲念完全控制了,既像被熏晕了一样,又像陶醉了一样。这时候再去制止行动,就像去撕裂他脊背上的肉一样,其痛苦和反抗是可想而知的。
六四 艮其身,无咎。
《象》曰:艮其身,止诸躬也。
【译文】
六四。就像要停止运动中的躯体一样,没有罪责。
《象传》说:就像要停止运动中的躯体一样,最终目的就是要制止自身已经发生的行为啊。
【注释】
身,躯体。躬,整个身体,自身。
《左传·宣公·二年》:“吾知所过矣,将改之。稽首而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春秋时期,晋灵公滥杀无辜,臣下士季进谏。灵公当即表示:“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以后一定更正。”士季施稽首礼对他说:“普通人不是圣贤,哪个不会犯错误呢?知道错误积极更正,最大的义举也不过如此吧。”)
六五 艮其辅,言有序,悔亡。
《象》曰:艮其辅,以中正也。
【译文】
六五。就像在上牙床运动以前就自觉停下了一样,言辞获得了先后条理,懊恼消失。
《象传》说:就像在上牙床运动以前就自觉停下了一样,是因为言辞没有偏离符合大家心意、合乎社会公义的标准啊。
【注释】
辅与车分别指上、下牙床,牙是说话的辅助器官之一。牙齿运动,下牙床动、上牙床不动。所以辅代表被动,就是说受到别人影响,还在附和的阶段,还没有到主动发声阶段。
爻辞是指在问题的初级阶段,还没有造成巨大的影响的时候,及时停止,是可行的。因为改正问题的思想压力就大大减轻了,容易再回归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上九 敦艮,吉。
《象》曰:敦艮之吉,以厚终也。
【译文】
上九。能够用推己及人、换位思考的理念来自律,吉祥。
《象传》说:能够用推己及人、换位思考的理念来自律,吉祥,是说这样做就能够可靠地停止啊。
【注释】
敦,能够推己及人、换位思考。厚,可靠地。终,停止。
《论语·卫灵公》:“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生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敦,就是恕。敦艮之道,也是可以终生践行的人生信条,所以说“以厚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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