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粽幽吐香（散文）

飘散在窗台上的温暖，就在夜幕萦绕的时刻，总是那么深长地叮咛着静寂。又是一个粽叶油绿、糯米飘香的时节，站在幽静的窗前，总有种感叹岁月的情怀无法释然。这样的时光，穿梭在心情的彼岸，走得那么深远，却还是那么匆匆，不曾停歇！
　　——题记
　　
　　（一）
　　入夜的清风撩起窗纱摩挲在我的身上，一整天的忙碌总是会在这样安逸的夜晚变得那么清幽、那么柔暖。每到这个时刻，我的内心总会不由地升起些许快意。想起小时候与玩伴们一同追逐着涓涓细流，流淌着童真的乐趣，我的嘴角总会不经意地翘起。那是一份会心的笑意，就在不由自主的思绪里，点燃了快乐的心情，随着淡淡的回忆，钻进内心里，没有任何防备，被一种莫名的幸福滋味紧紧包围着，仿佛坠入百花丛林，闻着芬芳，听着细雨。
　　思绪随夜的深邃而游走。当手触碰到手机的刹那才发现，这一天，我竟一直没有时间关注到它。心中瞬间泛起了浓浓的惦念，淡淡的思念在此刻冉冉纷飞在思绪里。又是一个粽子飘香季，又是一个亲人团聚时，而我却独自在忙碌中度过。父亲一大早就给我拨了电话，可因为忙碌，直到此刻才发现了这个未接来电，一缕落寞的心情油然而生。拉开窗纱，窗外悄然一片，灯火早已星星点点，我竟不知不觉忙碌到深夜。
　　摩挲着心中强烈的思绪，一次又一次按下号码却又删除。父亲是一个比我还要忙碌的人，他的一天近乎我的三天来用，单薄瘦弱的身体扛下了所有的孤寂和责任。自从母亲离开我们以后，父亲变得更加沉默了，尽管如此，他却从来不会吝啬给予我细心的呵护。每到端午节，他总会早早打电话给我，告诉我早点回去，因为已经给我准备好了我最爱吃的粽子。
　　然而，今天我没有回去，没有按时和父亲一起过端午。父亲一定又为我准备好了很多我爱吃的东西，然后抓着手机，看着晌午的太阳一点一点将热情融化，再渐渐冷却、凝固。父亲并没有一遍一遍给我电话，因为他知道，我不接电话，一定是很忙；我没有回去，一定是来不及告诉他。窗外的夜色更加浓重，我不想打扰忙碌一整天的父亲，不想他被我吵醒。
　　站起身，拉上窗帘。风，还是有些不甘心地挤进我的小屋。该睡了，夜好静，月亮都睡着了，我透过窗子向着黑色的夜悄悄地笑了。就在我转身准备关灯睡觉的时候，手机却急切地振动起来，赶紧去看，是父亲，是父亲的电话！手心中一股暖泉像清幽的粽叶吐着沁心的芳香，将暖暖的温馨传入我的心房，那是夜晚深空中一弯皎洁的明月，照亮了我心底最深处的惆怅。
　　
　　（二）
　　我有些激动，接起电话急忙问父亲，这么晚了咋还没睡？手机中传来了父亲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而接下来的话让我半天没有缓过神来。父亲告诉我说，他已经到了楼下，让我马上开门。正在我傻傻发愣的时候，电话里又传来父亲的催促声：“快呀，爸手里拿着东西呢。”我突然缓过神来，奔到窗前，拉开窗帘，向楼下张望。路灯下我看到父亲那清瘦的身影，不时地抬头向我的窗子张望。
　　我奔到门口，穿上拖鞋冲向一楼。我的一声“爸”，惊亮了楼道里所有的感应灯。父亲看了看我，有些生气地数落我说，干嘛跑下来啊？在楼上开下门就行了。我接过父亲手里的袋子，那袋子热乎乎的，让我顿觉温暖，那一刻眼泪差一点掉下来。我有些心疼地对父亲说，不是看你手里提的东西多嘛！我能感觉到那袋子里一定是煮好的粽子和鸡蛋。父亲的另一只手上提着几盒菜还有一瓶饮料。
　　跟在父亲身后往楼上走。我看着父亲瘦弱的背影，心里很难过，有些哽咽地问父亲，这么晚了，怎么还赶过来？父亲喘着粗气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先别问了，进屋再说。”于是我们爷俩，深更半夜提着大袋小袋回到了我的小屋。进屋后我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有鱼，有烧鹅，还有蘑菇汤，这些都是我平时最爱吃的。将它们捧在手里，那热乎乎散发着香气的味道，直钻我的鼻子。那一刻，我的眼泪再也不受我的控制，滴落在我手中的袋子上。父亲则在一旁催促着我说，趁热快点吃，我怕凉了，才裹着过来的。知道你今天忙，但是节还是要过的。爸的丫头回不去，那只好爸来这了。父亲自顾自地唠叨着，帮我把所有好吃的东西装盘，然后又倒了杯饮料放在我面前。
　　望着父亲忙碌的身影和自顾自的唠叨，我又一次哽咽了。父亲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异常，停下来走到我身边，一边帮我擦眼泪，一边说道，傻丫头，哭啥，爸爸不累，爸爸喜欢看我的丫头把爸爸带来的所有东西都吃光。爸爸的这句话把我逗乐了。爸爸怎么会不累呢？他为了这个家，每天早出晚归，虽然没有一句怨言，但我心里却非常清楚，父亲很累。过节了，他跑了这么远的路程，只是为了不让他的丫头孤单，只是希望他的丫头能拥有最温馨的味道。
　　我微微拉开窗，又为父亲斟满一杯酒。这是母亲走后，我们父女俩第一次这样清静、安闲地在一起畅饮。我把饮料也换成了酒，父亲想要夺过我的酒杯，却被我含着晶莹的微笑劝住了。我们爷俩吹着窗外温婉的风，举着温馨的酒杯，在夜幕沉沉的深夜里，怀念着从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快乐时光。
　　
　　（三）
　　不知不觉中，我和父亲一瓶酒已经见底。父亲说得最多的就是我小时候的趣事，我能读懂父亲眼里的那份慈爱与幸福。看看时间已经凌晨，我急忙收拾碗筷，想帮疲惫的父亲铺床垫，却听到父亲慈爱地说，丫头，别弄了，我得走了。听到父亲说要走，我有些着急了，急忙对他说，这都几点了，干嘛非要走？我有些不解地看着父亲。父亲鬓边的白发，与脸上新添的几条皱纹，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父亲笑了笑告诉我，他六点就要收拾东西出去，早上回去的话怕来不及。父亲一边说，一边起身用粗糙的大手搓了一下脸。我有些不高兴，什么生意这么重要，今天不去又能怎么样？看到我的这个样子，父亲慢慢地走过来，坐在我的身边，搂着我的肩膀轻声对我说，丫头，你老爸不能闲着，为你，也为这个家，还有那颗星星啊！
　　我有些委屈，其实更多的是心疼。看着父亲那决绝的态度，我没有再说什么，开始帮父亲收拾东西，把父亲送下楼。一路上和父亲并没有说话，走到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在要上车的时候，父亲转过身来掐了掐我的脸嘱咐道，无论多忙，都要记得按时吃饭，身体最重要，知道吗？我一边点头，一边抹着不知不觉流下来的泪水。
　　我站在街灯下，看着父亲坐进车子里。他没有抬头，只是对着窗外的我挥挥手，车子很快消失在夜幕中。望着静默昏暗的街道，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落寞与难过，于是拿出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电话里父亲那熟悉的声音在空旷的夜色中传来：“回去吧，注意安全，别担心爸爸。”我握着手机，听着父亲那柔柔的声音，那一刻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耳边又传来了父亲的督促声，回吧，我挂了。听到父亲要挂电话，我急忙拦住了他，告诉父亲，今天是父亲节，祝他节日快乐。并且说出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一句话：“爸，我爱你！”说完，我的眼泪已经模糊了我的视线。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我听到父亲轻声地说道：“哎，知道了，知道了，快点回去休息吧。听爸爸的话，别太累了，记得按时吃饭，爸爸挂了啊。”我能清楚地感觉到电话那端的父亲早已经是泪如雨下了。
　　
　　（四）
　　回到房间里，解开父亲带来的袋子，一股清新的粽香飘满我的小屋。从捧在手心的粽子上，闻到了多年前那个温暖的家的味道，仿佛看见了父亲和母亲一起包粽子的忙碌身影，听见了欢乐而幸福的笑声。轻轻解开粽叶，淡淡的幽香飘散在空气中。窗外的风又挤进了我的小屋，而今晚，我竟在匆忙中连一个粽子也没能剥给父亲吃一口，这让我有些难过。
　　父亲是一个不会把心事放在脸上的人，可是每一次佳节团聚的时候，他却会潸然落泪。这些年，不管再忙，再累，他都会想方设法和我一起度过每一个节日。这些年的奔波忙碌，让我渐渐忽视了父亲的心情与感受，而更多的时候，都是他用那份沉默的慈爱安慰着、呵护着我。粽子吐着幽幽的清香，对于我来说这是父亲和母亲独有的味道。我咬了一口飘香的粽子，幸福随着唇齿延伸到心里，那些曾经的美好沉淀在心底，那份柔柔的情愫在这样一个夏夜里，如一朵茉莉静静地绽放在我的心里。
　　天空泛着微澜，我呆呆地看着手机，弱弱地期盼着。突然，手机振动了起来，我没等铃声响起便抓起手机：“爸，到家了？”电话那头父亲深沉的声音响起：“到家了，放心吧。赶紧睡吧，记得关门、关窗子。”这些年来，听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记得关门、关窗子”。父亲从来没有过多的言语，却总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
　　趴在窗前，看着窗外绵绵细雨，闻着满屋粽子吐出的幽香，父亲的身影在细雨中绵绵而冗长，我微笑了，想要告诉父亲，女儿真的长大了，从今后，让我来照顾、呵护你吧！就像这粽子吐出的幽香，让她包裹你孤独的心房，让这份相依为命的幸福延绵而悠长。关好窗子，躺在床上，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醒来后，我要为父亲亲手包一打粽子，让粽幽吐香，飘去父亲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