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在《人间词话》的开篇就提到词的境界,以此来衡量诗词的品格。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
品读有境界的诗词作品的确是一种精神的享受。那么何种作品是有境界的?可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窃以为,能名垂千古的经典作品都源自一个“真”字!
不是说吐露真情的作品一定能流芳百世,但能成为经典、为人们传颂的作品,一定不会掺杂太多的浮华。
因为只有真情实感才能引起人的共鸣,让人感到身临其境,仿佛穿越时空,走近作者的内心深处,感知其心灵的脉动。
就说大文豪苏轼吧。他第一次与弟弟苏辙分别是他前往陕西凤翔做官。
由于手足情深,苏辙为兄嫂送行,一直从京都送到郑州,苏轼在寄给弟弟第一首诗信中就写道:
登高回首坡陇隔,惟见乌帽出复没。
苦寒念尔衣裘薄,独骑瘦马踏残月。
寥寥数语就把目送弟弟背影远去,万般牵挂,依依不舍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还有李清照的词也是情真意切。
她的《武陵春》是这样写的,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当时她五十三岁,身处于国破家亡之中,可谓知音的丈夫赵明诚已经去世,珍藏文物流逝大半,自己流离他乡,无依无靠,整个词读来让人感到无比的冷清凄凉。
与她早年时期的作品《如梦令》形成鲜明对比。都是真情流露,却因为物是人非,大不相同。
就像纳兰容若在《浣溪沙》中写的,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对于此时的李清照而言,岁月静好的日子如镜花水月一般遥不可及。
王国维先生说,诗词之境有写境、有造境之分,乃理想和现实主义之区别,然而具体到作品中则很难分开。因为大诗人所造的境必合乎自然,所写的境也必然近于理想。
当你置身瑟瑟秋日,从楼上俯瞰窗外的林木,渐渐由绿变黄,便不禁想起毛主席的一句词,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说的多么贴切,层层叠叠的渐变颜色就像被染过一般。可是想要用别的语句代替,总觉得的不够形象,也不够自然,我想这便是一种境界。
一场秋雨一场寒,秋风过处,花瓣飘落,便会让人想起李清照的词,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用这“一肥一瘦”来形容叶多花少,新颖独特,让人过目难忘。
若说造境,我会一下子想起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其中一段是,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虽说这桃花源谁也未曾到过,但陶渊明描绘的安宁和乐、与世无争的景象,却让人感到一点都不陌生,好似它就隐藏在世间的某个角落,是一片人间净土,使人心向往之。
再说一例造境的经典,便是白居易的《长恨歌》,其中一段是,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
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
这段实际上是说唐玄宗在杨玉环死后日夜思念着她,两人终于在梦中相会的情景。
用南唐后主李煜的词句来形容此间情景便是,别时容易见时难,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像这样有情人别后重逢,纵有万语千言,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泪眼相对的情景,又是多么的似曾相识。
记得林清玄曾写过一篇文章叫《生命的化妆》,他说一个有名的化妆师朋友跟他讲,
化妆的最高境界竟是无妆,竟是自然。就像写文章一样,拙劣的文章常常是词句的堆砌,扭曲了作者的个性。
好一点的文章是光芒四射,吸引了人的视线,但别人知道你是在写文章。
最好的文章,是作家思想感情的自然流露,他不堆砌,读的时候不觉得是在读文章,而是在读一个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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