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路——
无为之人
写于2016年9月
2021年9月修改
趁休息，在家翻阅《档案春秋》杂志，读到《“浓妆艳彩”淡水路》，有了去踏访的冲动。说淡水路“浓妆艳彩”并不很确切，与一街之隔的新天地比较，淡水路就像它的路名那样，更多地是恬淡，尽管它在历史上曾做过“马路菜场”。
淡水路最初叫萨坡赛路。对历史上的淡水路，我印象并不深，因为我并非这里的“原住民”。而今“马路菜场”已杳无踪迹，代之以梧桐掩映下的老街，两边或是石库门里弄和沿街商铺，或是租界时期留下的花园洋房。也许是因“大韩民国临时政府”地块的庇护，它很少受到“新天地板块”不断扩张的蚕食。在保护城市历史风貌的大背景下，淡水路的“幸存”应该是更加肯定的了。
淡水路的北段已成为延中绿地的一部分，上世纪20年代的《中国青年》编辑部旧址硕果仅存，静静躺卧在都市里的淙淙溪水旁。而它的中段则大体保持原样，走在路上仿佛走在历史之中。
今自忠路363号
今自忠路363号是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发令处。走进淡水路西成里，经一条狭窄的弄堂可达其后门。望着浸润着岁月沧桑的普通里弄门廊，我心头升起一种敬仰。当年，党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周恩来、罗亦农、赵世炎、汪寿华等居然就在这不起眼的狭窄处进进出出。
今淡水路192号三层阁是孤岛时期转入地下的八路军办事处。这个三层阁住着办事处秘书长刘少文夫妇，后面亭子间住是译电员，与刘以叔侄相称。而电台则设在黄陂南路148号三楼，收发报的正是当年来沪不久的李白，交通员以“家庭教师”身份每天往返于黄陂南路和淡水路之间。可惜，此次探访中遗憾地发现，电台所在的黄陂南路房子已被拆除。
“德馨高”（196号）门面为丁玲、胡也频旧居。“H.J”（190号）门面为萧军、萧红旧居。“鸿大果品店”（192号）门面为“八路军办事处”旧址。
上世纪20-30年代，一些后来很著名的文化人也在淡水路留下了最初的足迹。1928年，丁玲和胡也频来到上海，租住今淡水路196号。翌年，他们又和沈从文一道租下今280号（原萨坡赛路204号），创办红黑出版处，出版《红黑》月刊及“二〇四号丛书”等单行本。后来，出版处歇业，三人各奔东西。胡也频30年代被害，丁玲也历经坎坷，晚年又和沈从文打起了笔墨官司，那已是后话了。
今淡水路280号（原萨坡赛路204号）。当年，沈从文和丁玲、胡也频创办“红黑出版处” 在这里租了房子。
艾青1932年回国后租住淡水路丰裕里4号，在此被租界巡捕房逮捕，后又引渡给国民党当局被判刑三年多。在狱中，他创作了大量新诗。出狱后出版，引起强烈反响。
萧红、萧军1935年在今淡水路190号同居，后因矛盾，萧军打伤了萧红，遂搬离此地，并由鲁迅出面调解。再后来，萧军去了延安，萧红辗转多地，最后死于香港。
丰裕里（214弄）4号——艾青故居
今淡水路332弄1号是一处花园别墅。农工党第一次全国干部会议1930年在此召开。这是当年著名的流行音乐家黎锦晖的住处。影星王人美曾以赞叹的口吻描述了那里的情形：“我们搬到法租界黎先生的住处，觉得好像搬进了仙境。从铁栅栏门进去，有草坪、花坛、树木，穿过花园，到了客厅，客厅里又高大又敞亮……”。
农工党“一干大会”旧址，也是黎锦晖故居
今淡水路91弄15号是沙千里的故居，属于钢窗蜡地的新式里弄房子。沙千里是“七君子”之一，20年代住在这里。1928年考取在家附近太仓路上的上海法科大学，等他毕业时这所大学已迁至西江湾路574号，校名也更改为“私立上海法学院”。
当然，我对淡水路也并非一无所知。70年代末和八十年代初，我读大学时，有同学住在普庆里，而普庆里通淡水路，我也会时常光顾淡水路，并确实看到了它当时是“马路菜场”。后来，我搬到了离淡水路不远的地方，再经过那儿，“马路菜场”已不见踪影，也就干净和宁静了不少。而当年清静的普庆里则因“大韩民国临时政府旧址”而变得门庭若市。
尽管这一段淡水路依旧保持着租界时期的原貌乃至氛围，但仍然有所“出新”。由于离新天地咫尺之遥，傍淡水路建起了“SOHO复兴广场”。那天在雨中，我看见一溜长队，从路边的一家咖啡店延伸出来，排到了淡水路上。店招上是一长串英文：Line Friends Café and Store。据说这店是韩国人开的，在上海八〇、九〇后中属时尚元素。他们已在线上预订，排队只是等座位。也许对怀有某种期许的人来说，排队等待本身也是一种幸福，更何况他们还将受到布朗熊、可妮兔的眷顾了。
“LINE FRIENDS CAFE & STORE'——雨中长长的队伍
时代在前进。长者总是向后看，希望留住些什么；而年轻人总是向前看，不屑于过往。这就是一种代沟，古往今来概莫如此。也许正因为存在这种新与旧的冲撞，时代的步伐才不致失控，而趋向稳健。
（文中所有照片除“今淡水路280号”一张为2021年9月19日拍摄外，余均为2016年9月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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