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
逛
四川路上的书店
曹振华
前一时期，经过四川北路，见一家书店仍坐落在那里，还是那样的门面，横排店招“新华书店”，伟人手书的四个大字，红底白字，赫然在目，使我由然而想起了那些年里逛书店的往事来。
记忆里读中学时，就喜欢去四川北路上的书店。最先常去的就是本文开首所写的，在昆山花园路口旁的这家新华书店。那时书店里的书都是不开架的，看玻璃柜台后面书架上的书得有火眼金睛的眼力。好在那时我视力还不差，一些出版书名及封面一目了然。在那个年代，红色经典小说《林海雪原》《平原枪声》《青春之歌》《山乡巨变》《红日》《苦菜花》《红旗谱》等一部部涌现出来，令人目不暇接。那时我是根本买不起这些书的。我就时常去书店看看这些书，却不能拿在手上翻阅。有次我终于壮着胆弱弱地向营业员“求助”，营业员见我时常光顾，不声不响进来，不声不响离开，就很爽快地将书递给我。我如饥似渴翻阅起来，也只能是走马观花，蜻蜓点水，满足一下近距离接触的欲望而已。后来学校里有了图书室，我大为欣喜，借了一本本红色经典小说。但学校里的书也不是从书店一有新书就购进出借的。我还是喜欢去书店“领市面”“看行情”，看到有新书上柜摆书架，就到学校图书室老师处送“情报”，便于老师去书店发行处购买。此招也很见效，我因提供情报，老师购进书后，就让我领先享受借阅新书的奖励。
记得还有一家新华书店在四川路山阴路口。此店而今也在。我那时也常去转悠，特殊年代里大批名作经典被打入冷宫，书店门可罗雀，店里冷冷清清。但逛书店的旧习仍未改。那时我在农场务农，回上海休假便去离家不远的这家书店闲逛。有了工作便有了点小钱，见有喜欢的即“慷慨解囊”。尽管店里“品种”单调，但也买了《鲁迅杂文选》《鲁迅小说诗歌散文选》《鲁迅书信集》《战地新歌》《工农兵形象选》等。有年还购到了当时很行俏的《各国概况》（上下），还有《中国地图册》《世界地图册》，捧在手上，或摊开桌面，边读图边展开想象的翅膀，来一次中国或世界的“梦幻之游”，倒也有自我作乐的情趣。之后几年里逢年过节，书店里也卖起了年画、贺年小画片和挂历，而那一张张如扑克牌大小的年历片最时尚最流行。有样板戏中杨子荣、郭建光、李玉和、洪常青、铁梅、小常宝、方海珍、阿庆嫂等人物，还有少数民族歌舞、儿童玩耍游戏、花鸟鱼虫等画面，精彩纷呈，极为精致精美，很受欢迎。有时一上柜台就销售一空。我这老逛书店常客，有时碰巧如愿以偿，但也有甫进书店，刚好售罄，有失之交臂之憾。
除了新华书店，四川路上还有旧书店。在四川路上近海宁路的一家“蝶花”照相馆（后改名“英姿”）的隔壁有家旧书店，店里四周都是敞开的书橱，书籍摆得满满当当，店堂中央一大长台上堆放着许多杂志刊物。店堂里人多拥挤，都在选书看书。当我听同学介绍后，初进这家旧书店时，大为惊喜。新华书店的书是可望而不可接触翻阅，而这里如书刊的海洋，让读者一头扎进书海中自由徜徉。那场面使我当时感到有种莫名的震撼。我喜欢的电影刊物也在书刊堆里浮现，《电影故事》《上影画报》《大众电影》，还有《少年文艺》《儿童时代》《中学生》《科学画报》等，都是我喜欢的。畅游书海，欣喜万分。我又是看又是挑，目不暇接。自进入旧书店，尝到自由接触、随手翻阅、自主挑选的甜头，我去旧书店的次数多了。在那里购了好几种电影刊物，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电影故事》《上影画报》《大众电影》还保存至今，成了宝贵的收藏品。
“大快人心事，粉碎'四人帮’”。那年的秋天，山阴路新华书店门前排起了长队。一大批“文革”中被打入冷宫的中外名著和各类书籍重新出版。人们奔走相告，欢呼雀跃。纷纷排队购买《青春之歌》《红岩》《复活》《牛虻》《简·爱》《红楼梦》《儒林外史》等等。我也加入了购书的长龙中，购到了《母亲》《红岩》《林海雪原》《三国演义》等。大批书籍不断再版重印，我那些日子里时常光顾书店，又陆续购买了《燕山夜话》《艺海拾贝》《沫若剧作选》等书。我深感文学艺术的春天到来了！
日前我又路过四川路昆山花园路口的书店，只见书店挂上了全新的“1925书局”招牌，1925年开业的商务印书馆虹口分店，革命家陈云是此店店员，在这里入党。此正是我当年以来逛过的四川北路新华书店的前身。而今这家开业近百年的书店，以红色文化地标同读者见面。
光阴似箭，斗转星移。当年逛四川路上书店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挥之不去，难以忘怀。如今沪上书店有了新创意，增添了舒适的阅读区，很多书店还配套咖啡、茶饮区，开夜读活动，经营多元化了。逛书店是生活中的一种美的乐趣，也是享受。
原载2021年8月16日《虹口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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