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时间关于文庙的话题蛮热,文庙是上海文气所宗,有图书交易市场,有少年宫,有数不清的零食小吃和玩具手办,还有很多上海人的青春记忆。城市更新的步伐不可逆转,但老街老宅老弄堂,真到告别时,总有些不舍。关于文庙的文章,我写过一些,也读过一些,发现有一处所在鲜有人提起。虽说也是个遗址,但已经看不到古迹的遗留,甚至照片图画都没有。也难怪,古迹在清末小刀会起义期间已毁,后来一百多年沧海桑田,怎么还会留下些什么。只是有这么个地点,曾经有过几幢房子,来过一些人,他们诗书唱和、参禅问道,或许未曾闻达于诸侯,却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说了那么多,到底文庙路什么地方?就是学宫街以东、文庙路145号的黄浦区阳光学校,旧上海城著名的“三大名庵”之一铎庵旧址。
黄浦区阳光学校:铎庵旧址铎庵原为蔽竹山房,是明末清初邑人张在简的读书处。张在简何许人也?没有太多记载,不过他和一些文人墨客有诗文往来,从中可以推测其大致活动的年代和学问人品。清末明初著名文人、“扬州八怪”中金农和陈撰二位的老师、“西河先生”毛奇龄有一首《过上海访铎庵远公不值喜遇昙英和上用张宏轩壁间韵》,诗是这么写的:“沿城何处问阿难,行尽桥西旧井桓;午日到门听磬远,春风吹水隔林寒。闲亭喜见飞花雨,高座刚逢渡海澜;不信衡阳庞处士,今来仍作旅人看。”这首诗透露了这样的信息:在上海县城西部,铎庵是处士隐居之所,虽然没遇到诗人想要找的朋友,但他和僧人昙英谈得蛮开心,铎庵的墙壁上有前人留下的诗句,毛奇龄用“壁间韵”写了这首诗。
“西河先生”毛奇龄毛奇龄来时,蔽竹山房已改为铎庵,那是康熙初年的事,顺治四年进士、上海县人曹垂璨把山房改成了佛庵。“铎”字之得名,书上的说法是有僧人犀照从江右而来,主持本庵,以“昔普化和尚得法后,不欲匡坐,手持一铎,逢人便向耳边振之”,故以铎庵命名。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解释,似乎也说得通。铎庵的主人是曹垂璨,而曹氏的始祖正是周文王第六个的儿子、周武王的兄弟、春秋诸侯曹国的始封之君:曹叔振铎。曹国传六百年后灭亡,后世以曹为姓。曹垂璨作为曹氏后人,以“铎”字命名家庵,是说得过去的。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大胆假设”而已。
铎,是中国古代的一种乐器,类似于大号的铃铛,古代宣布政教法令用的。盛行于春秋至汉代,还专门设置有“司马”的职官执行“振铎”之任务。古往今来以“振铎”二字命名的人物不少,其中大家熟悉的近代爱国文学家郑振铎先生,即是一例。郑振铎生于浙江温州,籍贯福建长乐,其先祖为春秋时期郑国始祖郑桓公,后随宋室衣冠南渡到浙江福建一带。郑振铎的祖父为他起这个名字,有摇铃而发出号召、一呼百应的意思,希望他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郑振铎先生读书图再说回文庙路的铎庵。当年此处“编篱插槿,栽竹种蔬”,历年屡有修缮。清康熙十九年(1680年)上海知县任辰旦于庵内修建大悲阁,庵旁的空地则聚石凿池、构亭植树,每到春天,正所谓“溪桥花隐、斋阁柳深”,饶有山林之趣。历代住持都精通文学,可说是上海县内一处文人雅士聚集之所。可惜清末小刀会起义期间园林殿宇被毁,虽经重修,终于难以恢复旧貌。民国后铎庵改建为江苏省立上海实验小学分校,抗战胜利后改建为私立培源小学、德润中小学,1956年改名文庙路小学,直到现在名为黄浦区阳光学校。
如今的文庙路,当年铎庵的旧址已无从寻觅,只剩下一个门牌:文庙路145号,还在告诉人们这里曾经的故事。周边的居民很快要搬走了,学校想必还会保留。数百年来这里始终有书声朗朗,“读书处”的传统,将会延续。黄浦区阳光学校是公办的特殊教育学校,为残障儿童提供教育、康复和保健服务,主要招收中重度智力障碍及脑瘫、自闭症等多重残障的学生,希望四百年读书参禅的文气,能如“振铎”一般开启残障学生的智慧吧。
黄浦区阳光学校主要招收残障儿童当年铎庵旧址黄浦区阳光学校内部也希望到文庙怀旧的朋友,除了看看图书交易市场的旧址、走走少年宫,想想曾经数不清的零食小吃和玩具手办,还能来铎庵旧址寻访一番,正如《上海竹枝词》中写的:“老去山僧住法龛,谈经自昔味覃覃。而今七佛传村巷,也算春游向铎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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