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之人
很小的时候，读过一套《上海的故事》（前身《上海经济史话》）丛书，其中有介绍30年代法国人在沪建造的回力球场的故事，称其为上海的大赌窟。同时，也叙述了其解放后改建为上海市体育馆的历程。本文题头照就是当年书里故事的配照。说实在，阅读这个故事时，我还弄不清这个体育馆究竟在哪里。
我与这个体育馆的第一次接触，是在1973年深秋即将下乡学农之前的一个夜晚。邻居培丽的母亲突然生病，她把一张当晚的球票给了我家。因我就要下乡，所以家里让我去看了。我在摸索中找到那个地方，进入馆内已经迟到了。当晚是一场男排比赛，上海对山东。上海队打得比较斯文，而山东队则很强悍，尤其是扣球一刹那，总有人大吼一声“打”，对上海队员形成震慑，很快上海队就败下阵来。不久，在学农期间，读到报纸上的一篇“读者来信”虽沒点名，但批评了山东男排的做法，认为这不符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精神。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这个体育馆。观赛之余，环顾四周，感觉它与想象中的体育馆不太一样。看台是单面的，看台对面是一堵高高的墙，墙的上方有一排不连续的窗孔，像是包厢，更像是司令台。
1975年，万体馆建成，定名为上海体育馆，原来的“上海市体育馆”就改称卢湾体育馆了。
第二年，我到了农场。有时晚上电视里会转播一些体育赛事，其中有一次转播的全国中学生体操比赛正是在这个卢湾体育馆举行的。并不是我们对体操比赛有多少感兴趣，而是通过看实况转播可以同步感受市中心氛围。看台上那些忽远忽近、或动或静的观众身着时髦的的确凉衬衣，与电视机下衣衫褴褛的我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下一次与卢湾体育馆的交集，是在我考上大学以后。那是1979年2月初的一个下午，父亲厂里借卢湾体育馆召开一个“落实政策”大会，会上宣布了包括我父亲在内的多人平反决定。当时，我也在场。由于父亲不想声张，事先要求厂领导不要读出他的名字，而是以“等”字省略。但事后又觉得还是读出名字的好。会后，放了国外的科教片。我父亲和我没看完就离开了。走在淮海路上，沐浴着早春的阳光，我一方面感到心情舒畅，另一方面回忆起这20年来家里及我自己的遭遇，想了很多，晚上将这些感受写进了日记里。
转眼又过了几个月。六月的一天晚上，弟弟买票独自去卢湾体育馆看了“四运会”举重预赛。那天深夜，他很晚回来，轻轻地唤醒我，兴奋地连说几句“世界纪录”！第二天报纸广播都报道：广东选手陈伟强在举重56公斤挺举中以151.5公斤创造新的世界纪录。那天是6月7日。无独有偶，1956年的同一天，陈伟强的叔叔陈镜开也在这个场地，为我国第一次打破了世界纪录。这是卢湾体育馆值得彪炳史册的大事。
▲陈镜开在上海市体育馆首次打破世界纪录
但当时我国举重的基础还比较薄弱，破纪录很不容易，而且就举重而言，极少有总成绩纪录。在当年9月举行的全运会决赛中，陈伟强没有再次打破这项纪录，而不久则被其他国家的选手打破了。第二年，我到万体馆观看亚洲举重锦标赛56公斤级比赛，当时这一级别的我国参赛选手已换成吴数德。背景板上标注的世界纪录已提高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157.5公斤。
1980年5月3日，我到卢湾体育馆看了一场乒乓球表演赛，参演的是国乒“元老和优秀运动员”。那天，体育馆门前人头攒动，几乎占了半条陕西路。一会儿，见那边的人群骚动起来，我挤过去一看，是李景光来了。他笑容可掬，手里拿着票，像是在找朋友。除了人发福了一点，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在一会儿的表演中，他也上了场。还有张立、张德英等，感觉国乒选手的正手攻球姿势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周兰荪依然是那样身高马大，步伐训练有素，还是打的擅长的反手推挡。张燮林和李富荣的攻防大战，使表演达到了高潮。
那天还有一大花絮。现场请来了演员陈述做解说，他过去曾做过体育赛事解说员。当徐寅生上场表演后，走到记录台，邀请陈述和他“对决”，这时全场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陈述堆着招牌式的笑脸，边走边脱着外衣，里面露出一套运动衫裤，看来是事先有所准备的。那时徐寅生已是国家体委第一副主任，身体发福了许多，但球技不减当年。他几乎是站着不动，几番撩拨，就使对面有着一定乒乓基础的陈述疲于奔命。陈述似也乐此不疲，不时做出一些夸张滑稽的动作，看似狼狈不堪，实则营造气氛，引得我们观众不时发出掌声和欢笑。
这是我最后一次进陕西路的卢湾体育馆。
90年代，结合地铁站建设，那里改建为著名的“巴黎春天”，但我一次也没进去过。旁边曾开过一家叫“留园”的苏帮餐厅。由于店名用的隶书，曾看到电视“人气美食”采访两位女士食客时，她们误以为这里叫“苗园”了，十分有趣。
▲现在的“巴黎春天”和地铁口
过去卢湾体育馆的位置是一个很大的地铁出口，每天许多人进进出出，很多人不曾想到这里曾是一个很有历史的体育场馆，更不会想到在这里曾诞生过我国的第一个世界纪录。
写于2021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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