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达夫与富春江是一篇大文章,因为在郁达夫的文才里蕴藏着源源不竭的富春文脉,也蕴藏在汩汩不屈的文骨里,因而孕育了郁郁乎文哉的达夫先生!
郁达夫心中的富春江是柔美的!
他的诗词里描绘的就是柔美富春江,早在1913年,郁达夫索居苦读于他的夕阳楼时,就写下了《癸丑夏夜登东鹳山》:少年时代的郁达夫,即使是在索居苦读的时刻,富春江在他眼里总是美不胜收,因而在他的成名作和代表作《沉沦》中,他描绘道:他的故乡,是富春江上的一个小市,去杭州水程不过八九十里。这一条江水,发源安徽,贯流全浙,江形曲折,风景常新,唐朝有一个诗人赞这条江水说“一川如画”。他十四岁的时候,请了一位先生写了这四个字,贴在他的书斋里,因为他的书斋的小窗,是朝着江面的。虽则这书斋结构不大,然而风雨晦明,春秋朝夕的风景,也还抵得过滕王高阁。“抵得过滕王高阁”,这是何等的感受呢?郁达夫借小说《沉沦》的主人公表达了对富春江的感受,说出了他对所居住的江边老屋夕阳楼的独特印象。又在小说《烟影》里,再次把富春江风光展现于读者眼前:一江秋水,依旧是澄蓝澈底。两岸的秋山,依旧在袅娜迎人。苍江几曲,就有几簇苇丛,几弯村落,在那里点缀。你坐在轮船舱里,只须抬一抬头,劈面就有江岸乌柏树的红叶和去天不远的青山向你招呼。自然,在郁达夫的散文里,更离不开柔美的富春江,直接写富春江的就有《过富春江》《桐君山的再到》《钓台的春昼》《江南的冬景》,特别是在《江南的冬景》里,透露出来的就是春江两岸的秋冬江景:江南的地质丰腴而润泽,所以含得住热气,养得住植物;因而长江一带,芦花可以到冬至而不败,红叶亦有时候会保持得三个月以上的生命。像钱塘江两岸的乌桕树,则红叶落后,还有雪白的柏子着在枝头点一丛,用照相机照将出来,可以乱梅花之真。草色顶多成了赭色,根边总带点绿意,非但野火烧不尽,就是寒风也吹不倒的。若遇到风和日暖的午后,你一个人肯上冬郊去走走,则青天碧落之下,你不但感不到岁时的肃杀,并且还可以饱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含蓄在那里的生气……难怪,刘海粟在《漫论郁达夫》中谈到郁达夫的文字时,感慨地说:写到山水,尤其他故乡富阳一带风光,不愧是一位大画师。他把诗人的灵感赋予了每一朵浪花、每一片绿叶、每一块巉岩、每一株小草,让大自然的一切具有性格和情味,再把风俗人情穿插其间,浓淡疏密,无笔不美,灵动浑成,功力惊人。他虽远离故国却心系故乡,1917年6月,在日本写下了《登春江第一楼》:在日本,郁达夫自命为“春江钓徒”,他的所有发表的诗作都著名为“春江钓徒”,追随着源于富春江的文骨,严子陵自然是他难以忘怀的偶像,在《钓台的春昼》中抒写无遗,又在文中,他更对文人的气节表达了崇尚之情。夏灵峰先生虽则只知崇古,不善处今,但是五十年来,像他那样的顽固自尊的亡清遗老,也的确是没有第二个人。比较起现在的那些官迷财迷的南满尚书和东洋宦婢来,他的经术言行,姑且不必去论它,就是以骨头来称称,我想也要比什么罗三郎郑太郎辈,重到好几百倍。慕贤的心一动,醺人的臭技自然是难熬了,堆起了几张桌椅,借得了一枝破笔,我也在高墙上在夏灵峰先生的脚后放上了一个陈屁……而在他生命的最后岁月里,1943年,在日本宪兵的监视下,他又用诗歌来言志:富春文脉里蕴含着来自于严子陵的深厚的文骨,而谢翱更是追随铮铮文骨之人,为浙水铸入文人之气节,“曾鸣悲愤谢翱楼”,即指宋至元二十七年(1290),谢翱登上严子陵钓台,在钓台之上设文天祥牌位,并以竹如意击石,歌招魂之词曰:“魂朝往兮何极,暮来归兮关水黑,化为朱鸟兮有哚焉食。”亡国之痛溢于言表,歌罢竹石俱碎。同时,谢翱还写下著名的《登西台恸哭记》散文,哀悼故国和亡友的泣血之声,力透纸背,入骨机理。郁达夫的血脉里也浸润着这种文骨与气节,郁达夫的富春江无不散发着柔美的生息,也挺拔着山的刚毅。水之柔又山之刚,这是否就是郁达夫灵魂世界里的富春山水的文脉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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