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生姆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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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生姆妈
的
故事

金生姆妈搬来张园的时候30岁不到，是个寡妇，有个不到两岁的儿子。金生姆妈姓金， 去世的丈夫姓黄， 他们的儿子叫黄金生。金生姆妈搬来的时候，里弄里还派人在大门上贴“光荣人家”的标签， 因为她是烈士家属。金生姆妈的丈夫是空军飞行员，参加了抗美援朝，在战斗中牺牲了。可怜的金生在一岁时就失去了父亲， 金生姆妈28岁成了寡妇。

金生姆妈个子算高的， 大约有165公分高， 五官也长得很是端正。虽然她祖籍是安徽的， 但一口上海话讲得很标准，看来她在上海已经生活了很长的时间。由于是烈属， 政府照顾金生姆妈在一家军工企业工作。同时搬来还有金生姆妈的母亲金老太， 也是位寡妇。金老太太有两个女儿， 两任丈夫。第一任丈夫是个矿主， 但她不是正室， 第二任丈夫就不清楚了。金老太的大女婿好像是被打成了右派，而被关押起来， 大女儿也有一个儿子。金生姆妈是她的小女儿。由此推断， 按照当年的成分划分法， 金生姆妈的出生并不算太好， 因为她不是工人或贫下中农。金老太精明能干， 思路清晰， 一个人将女儿们拉扯大， 日子的艰辛可想而知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邻里之间还算和睦，但是金生姆妈这些外来户和弄堂里的原住民之间还是有着说不清的隔阂， 那应该就是阶级差距吧。金生从小读书功课不好， 天资平平，中学毕业后就被照顾招进了一个工厂当工人。金生姆妈期待的出头的日子似乎将要来临了， 儿子成家立业， 她可以颐养天年了。然而， 不幸降临了他们。金生开始生病， 经常请病假， 最后变成足不出户， 不与外界的任何人接触， 可能就是今天人们熟悉的忧郁症。 

80年代的国营企业开始走下破路， 物价飞涨，金生姆妈已经退休， 收入大减。节日里门口敲锣打鼓声少了， 慰问品更不见了，母子俩的生活费变得拮据起来。金生姆妈白天给人带孩子，可也好景不长。因为金生变得很孤僻， 金生姆妈带孩子的活也没有能持续很久。随后， 金生姆妈又去批发了些日用小百货和服装， 赶着早晨张园居民们买菜上班的高峰时间，在大弄堂里摆起了一个摊位。摊位的生意在邻居们的照顾下也算兴隆。可是金生的病却越来越重了， 而且发展成了精神病，他几年不出门。这时，国营企业大量倒闭， 医药费的报销都成了问题。

年迈的金生姆妈， 不但要忙着做生意， 还要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儿子，母子俩的日子更苦了。敲锣打鼓声已经绝耳， 门上“光荣之家”四个字依稀可辨。

90年代张园的个别弄堂开始搞拆迁， 这时金生姆妈已经年过70， 守着她那患病的儿子度日。邻居们同情这苦命的母子俩，主动在动迁时为这对可怜的母子争取最大的利益， 最后他们得到了一套装修房和搬家费， 这可省去了70岁老人操办装修的麻烦。之后弄堂里的人就各奔东西， 也没有了金生姆妈母子的消息。坊间传说在母子俩在搬去新居后不久， 金生就因病离他姆妈而去。不知金生姆妈后来的日子是如何过的， 如果她还健在今年应该有95岁了。

弄堂的原址上如今造起了一幢豪华公寓， 当年泰一小学的孩子们已经人到中年， 也许他们中的某些人路过老弄堂时， 还能想起这里曾经住过金生姆妈母子。如果今天的小学生再看到金生姆妈家门上“光荣人家“这几个字一定会问：这是什么意思呀。   

冷虹写于2018年12月

鸣谢：冷虹女士赐稿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