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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上海老底子情
左图：嫩娘（摄于20世纪80年代初期）
右图： 于飞（1922—1998）
多年前电视里播出一部海派情景剧《老娘舅》，引起街头巷尾的热议。扮演老娘舅的李九松和扮演老舅妈的嫩娘（原名方丽英），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我这里要讲的是生活中的“老娘舅”、电影演员于飞和他夫人嫩娘。于飞是我上影厂的同事，因此我也认识了嫩娘，他们是一对恩爱伉俪，为人善良，乐于助人。我和于飞同事40年，多次在电影里合作，故成为好朋友。前不久，我在电视里看到嫩娘。她在镜头前，思路清晰、谈笑风生。还能唱上几句，仍然那么亲切可爱，这让我回忆起当年和他们夫妇相处的一些往事。
相识相知“红衣主教”
1952年，上海八家私营电影厂，合并为国营上海联合电影制片厂，其中昆仑影业因为是地下党领导的，所以和长江影业公司先期合并。合并以后，上半年，厂里进行思想改造和文艺整风，因为都是从各家电影厂来的，大家也彼此需要了解，互相交流，到了下半年，就开始筹备拍摄新片。
一天，我走过一个摄影棚门口，看见一个红衣主教模样的人走来，我注目看了一下，正要离去，就听那个主教冲我“嗨”了一声，用带有外国腔的普通话问我：“你是？”我也用外国腔的普通话反问他：“你是哪国人？”这回他用英语回道：“I'm Italian。”“是外国友人啊！欢迎你来这里拍戏。”我回道。主教哈哈大笑，说:“意大利红衣主教是我在影片《斩断魔爪》中扮演的角色，我是演员于飞。”从此，我们两人就开始熟悉起来。
20世纪40年代初期，于飞已是一名话剧演员，演过许多角色。他不论是演主角还是演配角，都认真对待，刻苦钻研，深得同仁们的赞赏。解放后他走上银幕，因为形象酷似外国人，好多摄制组有外国人的角色都请他去演，所以他出镜率很高。此外，他还扮演了各种不同类型的角色，如《洞箫横吹》中的副省长、《钢铁世家》中的厂长等等。于飞认为，无论演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都必须揭示人物内在的情感，挖掘他们的思想内涵，为影片主题服务。
于飞的学生时代就读于工部局的育才公学，该校特别注重英语教学，于飞学习很刻苦，他能讲一口流利的英文。他曾和演员中叔皇合作翻译过美国《化妆技艺》一书，并赠与我一本留念。他有时候还帮厂里翻译一些技术资料；业余时间，他和程之、陈述等人搭档，经常到工厂、学校去演出相声，深受欢迎。
难忘恩师黄佐临
于飞初上舞台时并没有很多舞台经验，全凭一腔热情和喜爱。进入剧团后，他遇到了恩师黄佐临。黄佐临话不多，但往往点中要害，让于飞受益非浅。在黄老师的调教和帮助下，于飞进步很快，逐渐掌握了演员的技巧，了解刻画人物的途径，懂得如何进入人物的内心世界，体现人物的思想感情。一边是老师的教导，一边是于飞的勤奋，功夫不负有心人，于飞后来在舞台上塑造的“文天祥”和大侦探“福尔摩斯”的形象，深受观众的喜爱，大获成功。
黄佐临不仅在工作上给予于飞很大的帮助，在生活中，黄老师也给他无微不至的关怀。有段时间，于飞因身体病痛，发生经济困难，黄佐临等人为他组织义演，让他渡过了难关。
黄佐临也是位喜剧大师，解放前他导演的《假凤虚凰》轰动上海滩，所以他对上海大众剧团演出的《三毛学生意》非常关注，对嫩娘的表演也很赞赏。此剧在北京演出时，周恩来总理和一些中央首长观赏后予以肯定和鼓励，上海天马制片厂决定将该剧搬上银幕，并请黄佐临执导。黄佐临对全剧及演员进行了分析研究，保留原剧的精华及演员塑造人物成功的部分，再结合电影的特点，使矛盾冲突更加合理化，加强喜剧效果；对舞台剧里某些过于夸张的动作，黄佐临指导嫩娘等其他演员在表演上适度收敛，更趋于生动自然。通过黄佐临老师循循善诱的教导和引导，大家的表演水平都上了一个台阶，嫩娘也对黄佐临充满敬佩和感激之情。
夫唱妇随 伉俪情深
于飞和嫩娘的婚姻生活很幸福。嫩娘把于飞照顾得很好，两人心地善良，家里时常充满着欢声笑语。有一次我因有事去他们府上，嫩娘打开房门，只见室内一个玻璃橱内摆放着许多好酒。于飞是位美食家，常用这些好酒招待友人，而嫩娘也乐意做上几道好菜，给友人们宾至如归之感。
有一年，我和于飞同《蓝色档案》摄制组去大连等地拍摄外景。那时通讯方式不发达，虽然工作很忙，但是于飞和嫩娘鱼雁不断。一日，一位和于飞同寝室的演员手里拿着一封信，夸张地大声朗读道：“于飞阿哥，身体好伐？交关（沪语：非常）想侬……”于飞一听，怎么这些语句这么熟悉，发现是有人在读他的来信。他并不动气，把信抢了回来，大家都乐了，并向他投去羡慕的目光。
《蓝色档案》剧照，于飞（右）饰演美囯中央情报局汤姆逊（摄于20世纪80年代初）
于飞和嫩娘夫妇二人搭档的相声，具有一定的知名度，很受观众欢迎，请他们演出的邀约不断，只要有空，他们一定满足大家的要求。他们保留的段子不少，每次演出，他们会根据观众的不同，精心挑选。虽然对这些段子已熟记于心，但演出前，他们一定要在家里再一次排演，希望取得更好的效果。
于飞和程之等人曾经编导过一出《电影名家》的相声节目，就是选取一些受观众欢迎的影片，将有趣的片段串联起来，加以夸张突出，观众反响不错。于飞夫妇二人把这个节目再一次丰富和加工，由于飞逗哏，嫩娘当绿叶捧哏，他俩配合默契，表演自然，节目赢得了观众的热烈掌声和喝彩！
于飞和陈述说相声（摄于20世纪80年代）
夫妇二人对青年演员也非常爱护。和青年搭戏时，也顺应他们的习惯而予以配合或弥补他们的不足。有一次，上影演员剧团为了锻炼青年演员，排演了一出红军时代的短剧《三月三》，其中于飞演一个白匪军，被我方战士抓获，审问时战士举枪示威，不料动作过猛，击中于飞胸部，于飞叫了一声，那位演员以为是表演效果。演出结束后，于飞的胸口有点发炎，嫩娘每天帮他换药，还笑嘻嘻地说：“青年演员嘛，有股子热情是好事！在表演中缺乏控制在所难免。”不料再次上演时，于飞又挨了一下，疼了好多天。于飞有一次和我谈起此事，一点也没有责怪那位青年演员的意思，嫩娘一旁开玩笑地说：“这是为了培养青年演员做出的贡献。”话音刚落，我们仨都哈哈大笑起来。
如今于飞已驾鹤仙去，而嫩娘也近百岁，我们期待迎接她的百岁华诞。
夫妇情深（摄于20世纪80年代初）
END.
本文选自2023年第7期《上海滩》杂志
来源：上海滩杂志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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