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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平老故事‖ 故里琐忆 作者:马荒


温馨提示:本文选自康平县历史暨辽金文化研究会编撰的《鄂伦所口》一书,经授权发布。图片:来自网络
梦中出现频率最多的地方,便是康平县二牛所口公社界力台大队(北队),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一晃,离开这里已经四十多年了,至今印象还是那样的清晰。期间探访过几次,但每次都来去匆匆。每当回康平时,总想顺便看上一眼,总想站在我家早已化作耕地的老屋遗址上,闭目追思那三间土房连同门前两棵合抱粗的大柳树,还有那桩桩往事,有时会因未能成行而感到懊悔。这,就是所谓的故里情怀吧。

小屯往事

界力台一带原先草丰树茂,唯无人烟。据说清中期的一个夏天,来了一伙蒙古人,他们头戴毡帽头,骑着蒙古马,牵几峰骆驼,骆驼背负着毡帐和生活用品,领头的名叫界仑台。当看到这里远山(王陵山)近水(马莲河)含情,四方膏壤连片,一下就被吸引住,乐不思归了。之后他们的家人、亲属也接踵而至,加上闯关东来的几户人家,屯子便初步形成,屯名藉屯主名界仑台而得。后因读音、书写发生了讹变,遂演化为界力台。 
其东南至马莲河半里路,北距大王家窝堡彰桓线省道五里路,西抵二牛所口公社七里半,东边翻过一道岗儿就是岔海挠大队了。
由于是区域性的大屯子,设有大队部、一所小学、一个供销分社。按方位分成东南队、西南队、北队和西队四个生产队。下辖始于乾隆年间的孙家窝堡和始于咸丰年间的温家窝堡两个自然屯,计有三百多户,千余口人,区域面积约四平方公里。
解放前,界力台隶属于大成村(现在的大王家窝堡村)。以董、于、张、彭四户为著,故称 “四大门口”。在当时推行的保甲制度下,屯中主管称甲长,上一级机构称保,主管称保长,多由地主或有威望的人士充任。屯中有许多值得书上一笔的人物。
戎马功臣:西南队洪殿臣,1945年入党,解放战争期间参加过新民县抗敌武工队,为新中国的建立出生入死,贡献殊多。1947-1948年出任界力台供销社经理和大王家窝堡信用社主任;东南队代洪生,1947年参军入编四野,副团长职务,参加过解放长春、云南剿匪等战斗,立功受勋多次。建国后历任康平县第一工业局、交通局副局长,副县级待遇。     
说书先生:一位是保长出身的我祖父马振,另一位是塾师出身的邻居任鸿勋。虽属业余,但在当时文化样式极度单一的农村,通过这种寓教于乐的方式,给乡邻带来了无限的欢乐。冬闲时节太阳刚压山,两家就聚满了前来听书的邻居。煤油灯一点,灯捻儿挑到最大,南北两铺大炕和屋地板凳上座无虚席。炕沿处放只黄泥做的火盆,里面盛满了从灶坑扒出来的灰火,内煨一壶热茶,每人一碗。老先生们个个精神饱满,清清嗓,呷口茶,不用拍案木就开讲。声音抑扬顿挫,时而辅以手势,内容无所不包,但基本以《三国演义》《水浒传》《封神演义》《隋唐演义》等名著为主。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们全部脱稿,那个声情并茂劲儿绝不输给现在的评书大家。
于氏兄弟:西南队有于氏两兄弟,兄纯仁,弟纯孝,国民党党员,于纯仁任职于国民党统治下的国家水利部,于纯孝任国民党康平县党部执行委员兼总务科长,反满抗日季刊《柳边通讯》主编。
地主:西队董介忱,饱读诗书,民国中期历任本屯甲长、县府秘书、教育委员等职。中等身材,一口白牙,白皙的瓜子脸上散见灰紫色的斑块,经常拄着文明棍,说起话来文绉绉的,素以丹青、诗赋自娱。曾给我家画过一幅江南色彩浓郁的兼工带写巨幅中堂《蝶恋花图》,上题七言古风一首:清明时节各奔忙,脱去蠢衣换艳装。终朝任意花间里,每日翔飞草上黄。至今想来,仍觉意味无穷。
路甲印:孙家窝堡前队下放户,伪满建国大学毕业,通晓七国语言,国内七个日语特等翻译之一,精于袖里吞金。1978年受聘于辽宁大学日本研究所,嗣后转职到东北大学图书馆专门从事翻译工作,著作如雨后春笋,一时引起了业界轰动。其中一部译著是反映东亚战史的,日文原著采用的是旧假名、旧语法,艰深难懂,无人能译,他接手一个月就脱稿了,受到了中央某领导的高度赞誉。

合社兴衰

街西南有砖平房十间,是全大队唯一的商业中心供销社,俗称合社,兼具销售、收购双重功能。成立于上世纪五十年代,隶属二牛供销社管辖,营业员都是上面派来的国家正式职工。


里面从锹镐犁铧、锛凿斧锯,到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烟酒糖茶、针头线脑、笔墨纸张等各种生产、生活、文化用品一应俱全,只是布匹、食品、棉花凭票限量供应。布匹类的有花布、士林布、白花旗布等。照明用的主要是煤油,只有过年时才能奢侈地买上一包彩色蜡烛和几支“磕头了”应应景。物价很平易,没有过滤嘴的“白大杆”香烟才八分钱一盒,一个鸡蛋能换一斤散装酱油。三里五村的都来光顾。营业员对来店的顾客不说“欢迎光临”,但服务还是蛮到位的。
关于花布、士林布和白花旗布。花布是建国初期市场上的新产品。对于穿了几辈子单一色质衣服的农村人,一时还难以接受。它可是我们新中国轻工技术发展的一个象征。为了鼓励农民穿用,政府就提出了“爱国穿花布,节约吃细粮”的口号。号召大家接受新产品。至于“节约吃细粮”,大概是吃细粮比较费,让大家少吃的意思吧!士林布是一种蓝色的细绵布。当时流传着“长城士林布,洗㸆不褪色”的流行语,说的就是一个叫长城牌的新士林布,质量非常好。白花旗布是一种厚厚的白色棉布,面料是平纹的,主要作被子用。
记得七岁那年,我妈派我去供销社称(买)二斤“大块儿”饼干,准备看望前街我舅姥爷。我揣上粮票和几毛钱,遛着铁圈儿(固定水桶用的铁箍,当时属于高档玩具)高兴地跑去了。营业员接过钱和粮票,从笸箩里撮起半称盘,一称二斤略高,随即往铺好的双层包装纸上一倒,顺手码出个马莲垛儿,边纸上收覆块红纸,抻过纸绳捆成十字花,顶端系个疙瘩,疙瘩上面还留出个手拎的环儿来,前后操作不过一分钟。
还有一年,我家杀了头年猪,是用米糠加野菜喂养的,因为那年头缺粮啊。煺下来的大半筐猪毛连同煮过的骨头一共换了五块钱,交了当年的学杂费。
由于临近卧龙湖,村民编的蒲草垫子等也都要拿去供销社出卖。
就像县城的百货商店一样,供销社给农村人带来了极大方便和购物体验,在促进城乡物资双向流通方面起到了桥梁作用。可是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市场经济开始兴起,个体卖店优势凸显,供销社由“唯一”变成了“之一”,最终走到尽头——解体了

东山航标

我家在界力台街东头,房东八百米处是一座高高隆起的山丘,人们习惯叫它东山。
全公社的地势基本平缓,唯有此处海拔最高。上面立着一个落叶松原木搭成、下粗上细的大架子,足有几层楼那么高,占地约五百平米,应该是全公社地标性建筑了,方圆数里之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晴空映衬之下显得格外壮观,无风之日走至近前也轰轰作响,成群结队的喜鹊、乌鸦翔集其上。
因距离我家最近,小时候经常和伙伴们去攀爬嬉戏,还在周围挖野菜、割青草、搂柴火。特别是周六晚上,我总要爬上去一段,眺望远在二十里以外县城下班归来的爸爸。
听老人们说,建国初期,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了十几辆大货车,装着满满登登、粗细不等的木头,用了好多天才把它戳起来。原来这个顶天立地的大架子就是飞机航线下的航标。随着航空科技的现代化,历尽风雨沧桑之后,带着多少童年的回忆,一朝化为无形了。

南大甸子

界力台与孙家窝堡有二里之遥,中间隔着一片地势低洼、雨后易成沼泽的大甸子,人们都叫它南甸子。上面水草丰美,夏秋两季是各生产队优质的天然牧场,牛羊成群,如诗如画。
大猪领着小猪,伸出长长的嘴巴,拱着甜根儿和地梨子吃个没够,热了就到旁边的水坑里打个溺。甸子的盐碱成分非常高,春季露出一片片白花花的粉末,人们把它扫起来,熬制成食用碱或洗涤原料。马莲菜也出奇的多,一盘一盘的,肥头大耳,不少邻居挖回家蒸着吃,以补主食的短缺。
由于是三不管地带,谁家要是打墙、盖房、抹房什么的都来这里取土。由于土里含有大量的碱,抹房就像铺了层油毡纸似的,既保温又防水。
这里又是肥料的来源地。一到冬天,许多干涸的河底裸露一层层松软的黑土,这土是经过一夏的有机物沤制而成,富含农作物生长所需的腐殖质,生产队视之为宝,争先恐后赶车去抢头茬。我们生产队也派我去抢过,然后用牛车或马车运到东山的沙土地里。带粪帘子的大车满载情况下能卸六堆,每隔十五米左右卸一堆,播种时滤到新犁开的垄沟里作底肥,结出的地瓜个大瓤白,干面干面的。
最难忘的是,在孙家窝堡上小学时的一个早上,因为吃饭晚了,考虑到会迟到,在去和不去之间犯了犹豫,最后还是背着书包抄近路跑去了。在经过南甸子的一个浅水坑时,发现一大片黑乎乎脊背外露的鲫鱼在游动。这时我想,去也迟到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怪难看的,干脆不去算了,明天向老师补个假。于是,我撸起裤腿儿淌进河,一鼓作气把那些活蹦乱跳的小鲜鱼都撩上了岸,然后脱下外衣,包裹着乐不颠儿地拎回了家。没曾想为这事我妈把我好顿训斥,当然也挨了老师的批评。

那口老井

我家西侧有口老井,姥姥说从打她记事起就在那里,水质清洌,堪比现在的矿泉水。用这口井水做出饭来馨香四溢,沏出茶来余甘满口,因此全街人都喜欢来这里取水。特别是三伏天随便找个干净的空瓶子拴条长绳,打上几瓶“井拔凉”一饮而尽,那才叫爽呢!
水质优良,老人们归结为狐仙的佑护,其实,靠近东山,山泉即其水源。
井口围栏是木制的且很低,外侧铺几块高低不平的青石块,冬天打水时嘀嗒上去迅速结冰,一来二去面积越来越大,即使偶做防滑处理,也难治其本。正是这个原因,一天有位失聪的王某来打水,不慎栽了进去,再也没能生还。
发生这种事固然不幸,可是作为人们生活用水的唯一来源,这口井不能废弃不用啊,无奈的办法就是淘井:把所有的水和淤泥淘出来倒掉,等新水生成后再用。结果在清除井底淤泥时,发现一面带柄的古铜镜,有碗口大小,正面一层绿锈,背面还能看出鸟兽图案来。
井是古老的,井的故事充满了喜与悲。
以上是1979年我离开界力台前的一些简单经历和所见所闻,东鳞西爪,难窥全豹。对于在这里土生土长、生活劳作二十年之久的我来说,父老乡亲的质朴,锄田耙垄的辛苦,塞向墐户的农舍,一草一木的情状,无一不深深印在了脑海里,真是写也写不尽,道也道不完,千百年未变的土房、土墙、土路、老牛车构成了当时家乡的主基调。 
经过四十多年的沧桑巨变,“乡愁”中的老家早已陈迹皆无,代之以砖瓦房林立、“村村通”纵横、轿车出没、超市遍地、自来水入户、农业税取消、养老金惠民亩产达吨、稼穑现代化的新农村了,可谓是一跃跨千年。其实,这一系列的变化不过是改革开放特别是全国新农村发展振兴成果的一个缩影。    
每次回去不仅有“乡音无改鬓毛衰”的感慨,更有对家乡日新月异的惊叹。

作者简介:马荒,大学本科毕业,曾任康平县车购办主任,县对外友好协会常务理事,沈阳市税务局副处级干部,系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书协会员,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散文、律诗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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