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物象，回归自然丨周一清教授谈写生

2011年的周一清侧影   摄影：黄巍

超越物象，回归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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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清   南京艺术学院教授

各位学生、各位老师、各位嘉宾：

大家下午好。

我今天想讲一下“超越物象，回归自然”。这个题目我觉得似乎就是为了给写生绘画找一个托词，写生绘画原本是一种非常纯粹的绘画形式，历史悠久，也出现了很多好的作品。但是这些年以来，好像这种现象往往变的比较另类一点，也好像会被低看一些。因为大家都习惯了自说自画的自由，还要有个自然物参照去摹仿，觉得有点多余。本来这种对自然物象的摹写，也没什么好丢人的。这是一种游离于现实和想象之间的实验，过程中画家不断修正画面，也不断修正自己的思维方式。我记得曾经这种写生绘画方式，在一般的人与人的眼里面这很了不起，它应该是叫做“脱手画”，就是说这个画家不需要图像，不需要打上格子，就能把它画得很像，然后大家都会非常敬佩。那个时候的人对技术更感兴趣。

现代艺术兴起后，大家更喜欢任个人的意愿，按自己的认识去编织幻想。写生不再重要了。超越物象，回归自然，这是官方口号，无非就是要大家都去画现实生活的内容。其实画什么怎么画，都是画家在很长时间里去探索，去实验，完成个人的风格特点。

雨后 100×80cm 2020

任何绘画内容，任何表现方式都应该是画家的内心需要，自然环境中符合自己的需要才是重要。有滋有味的写生过程就是因为他在满足自己的需要，这种需要哪里来？记忆！就是记忆。记忆应该从日常的生活中筛选而得，然后蕴酝成一种特殊的情感，获得一种持久的安慰和向往。儿时家门口白墙上早早晚晚的阳光和轻轻滑动的影子，这种非常温暖的记忆，像电影一样反复在脑子里播放，成为了一种审美方式。无论在大自然的任何地方，光线是我主要的动机，重要的地方就有光的关照，随意设立光源，一个土丘、一颗小树，都是神灵的显现。光线常常改变了物体的基本形状，你可以对它们想入非非，重新设定它们的存在方式。

光的迷幻使现实和想象力交替存在着，没有统一的光源，就像失去了逻辑的世界，绘画语言却因此有了很大的表现空间，想象力也会特别活跃，记忆里的光线成了深刻的思维。

雨季的度假村 100×80cm 2020

记忆如此遥远和飘浮不定，记忆也如此的沉重，记忆最后就是一种创造力。能异化出各种美丽的故事，让所有的景物彼此有了关照，大自然只能奏响同一首曲子。在我寻找写生的场景的时候，这些情绪也常常会伴随着我。

有人这么说：意象依赖着联想力，而联想是记忆提供了启发的。当我们谈论个人记忆时，我们不是在夸奖自己保留往事的能力，而是在称赞记忆女神的遇见。记忆女神把这个的，那个的元素都储存了起来，曾经有过的关于颜色，关于形状或者关于其它的一切，创造性的想象力，再结合后来的记忆和虚构时，也许都会派上用处。从这个意义上讲，记忆和想象都是无时间的。也就是说，如果你用记忆或者情感这一类的东西来作为绘画动力的时候，他是没有时间的，而不是说过去实现什么东西，现在实现什么东西，好像和我们都没什么关系。只有抹不去的记忆成了动机。写生有了目标，写生也很自由。

所以，没有时间的记忆和想象力始终都在推动着艺术的产生，永远是作用于创造，一个了不起的作用，对吧？因为创造力，写生就有了意义。任何有意义的艺术形式都会延续下去，不用再去说到好像回归自然才需要去写生。写生就是一种以绘画的表达方法需要有对象去写些什么。就像塞尚、蒙克那样的写生，他们的写生就创造了他们各自的绘画形式，对后来产生了很深的印象。绘画动机的不同、绘画图式就有了差异、认知的不同，然后就各有各的事情，各有各的自己的创造。艺术关心的不是差异，而是优秀。 

正因为有了这些优秀的艺术家，所有的不可能都会变成可能，所有忌讳的表现方式也会变成了独到的个人语言。意料之外的审美也许也是最有价值的艺术。但是，这些优秀的艺术作品恰恰因为他没有明确的界定，一旦出现的时候也常常会遭到世人的为难，不能被理解是常理的事。

红山 80×60cm 2019

看到非常江南的小山丘、河流、湖泊，我就觉得好像董源似乎在这里，会有这样的一种想法，然后在被阳光照的一片金亮的田野中，有人拍一下你的肩膀，回头一看，说不定就是塞尚，白胡子的塞尚，也许还能看到长着红胡子的梵高等等。我觉得这些艺术家还在这些田野、河边走着，细说对大自然的不同见解。他们就是自然。

噢，这是因为有了塞尚才有了这座山，是吧？或者说这座山是因为有了塞尚，它才长成那个模样，它才变化出这样的色调。所以，要想到这些的话，想到一种艺术语言的一种魅力的时候，也许人们就根本不在意这是不是写实还是不写实，是不是传统的还是观念的，大家不会在意这些东西。物象本身也没有什么可以超越的，要超越的只有自己，我们超越我们自己。我们不断地在提高我们的认识，我们的提高是我们主动要的。和大自然交流是我们提高的一种方式，于是和物象的交流也是实时更新。那就是超越了，对吧？所以他不是说要故意去超越什么东西，而是我们在提高自己，超越自己。

当我想出现在自然面前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责任，我们想要这张画里面创造些什么东西，虽然面对着的还是普普通通的山，普普通通的水。至于怎么画，有的时候还真是在不知不觉当中去尝试、去完成。最后是什么样的形式，也都画完了以后才知道，今天这张画有一定什么样的一种表现质量，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一种辛苦过程，有了一番的较量，也就是自己和自己的一种较量。正因为辛苦也就需要有人来夸夸，有人来认同，希望得到一些安慰。真正的成功和不成功，只有自己才清楚，真是很重要。

五月里的阳光 80×60cm 2018

写实不写实，怎么画，对别人并不重要，对自己却很重要。记忆和经验会不断地给自己树立一种目标。就是说在这个阶段里面，我想要去完成一些什么东西，让你不断地去琢磨、去完成。这种时候，是朝这方面发展，还是朝那方面发展，是上升的，还是有个旁门左道，对于自己来说，他都是一次机会，不要去想很多。每一次机会，你把握的好不好，完成质量如何，这是非常关键的。我想由我们来决定什么样的状态，什么样的形式，是我们给了它，给这个物象有了一个合适的身份，合适的艺术图像，也要关注描述方方面面的气氛，因为画家终究是一个导演。

调动一切所有的因素，只为了一个假设的空间，说不清楚的满足感培养了坚持的习惯。有的时候我觉得，你真的是需要有一个安静的世界，能好好的画画，好好地体会记忆里的各种遐想，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的事情。

所以，我觉得只有回归自己，就是最好的回归自然。

我就讲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