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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汝公主

个人简介

  临汝公主(?—?),南朝宋孝武帝之女,王皇后生。下嫁江斅。

  临汝公主就要出嫁了。皇帝把她和所有的未婚公主都召集在一起:“开会了,开会了!”

  公主们聚过来,唧唧喳喳地谈笑着,根本就没有个开会的样子,只管把闺房里的半公开话题美容啊瘦身啊,拿出来讨论着。皇帝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自三国魏晋以来,女德严重沦丧啊!这些嘻哈女子,实在难管教。

  今天,算是“婚前道德系列培训”的其中一课。

  临汝公主的爹是宋明帝刘彧。这个宋,不是宋朝,而是南北朝时期的南朝的宋齐梁陈的那个宋。那个时代一切都乱糟糟地,若说道德规范,数这个时候最差,能保持魏晋风流的的,就算风高霜洁了,其他人都像啮齿类小动物一样,又凶残又龌龊。宋明帝自己,也淫乱得很,宫里常常开脱衣舞会——是真的,不是打比方。给公主们上课,是因为女孩们实在乱得不成样子了,不得不管一管。

  公主们拿到学习材料,一看,笑得肚子都疼了。

  这是临汝公主的未婚夫江教写的《辞婚表》,就是《给临汝公主的一封公开信》。

《辞婚表》

  这封信,是爆笑的千古奇文。沈约著的《宋书》全文照录下来:“伏承诏旨,当以临汝公主降嫔,荣出望表,恩加典外。顾审輶蔽,伏用忧惶。臣寒门顇族,人凡质陋,闾阎有对,本隔天姻。如臣素流,室贫业寡,年近将冠,皆已有室,荆钗布裙,足得成礼。每不自解,无偶迄兹,媒访莫寻,素族弗问。自惟门庆,属降公主,天恩所覃,容及丑末。怀忧抱惕,虑不获免,征命所当,果膺兹举。虽门泰宗荣,于臣非幸,仰缘圣贷,冒陈愚实。

  自晋氏以来,配上王姬者,虽累经美胄,亟有名才,至如王敦慑气,桓温敛威,真长(刘惔)佯愚以求免,子敬(王献之)灸足以违诏,王偃无仲都之质,而倮露于北阶,何瑀阙龙工之姿,而投躯于深井,谢庄殆自同于蒙叟,殷冲几不免于强鉏。彼数人者,非无才意,而势屈于崇贵,事隔于闻览,吞悲茹气,无所逃诉。制勒甚于仆隶,防闲过于婢妾。往来出入,人理之常;当宾待客,朋从之义。而令扫辙息驾,无窥门之期;废筵抽席,绝接对之理。非唯交友离异,乃亦兄弟疏阔。第令受酒肉之赐,制以动静;监子荷钱帛之私,节其言笑。姆你争媚,相劝以严;妮媪竞前,相谄以急。第令必凡庸下才,监子皆葭萌愚竖,议举止则未闲是非,听言语则谬于虚实。姆你敢恃耆旧,唯赞妒忌;尼媪自倡多知,务检口舌。其间又有应答问讯,卜筮师母,乃至残余饮食,诘辩与谁,衣被故敝,必责头领。又出入之宜,繁省难衷,或进不获前,或入不听出。不入则嫌于欲疏,求出则疑有别意,召必以三晡为期,遣必以日出为限,夕不见晚魄,朝不识曙星。至于夜步月而弄琴,昼拱袂而披卷,一生之内,与此长乖。又声影裁闻,则少婢奔迸;裾袂向席,则老丑丛来。左右整刷,以疑宠见嫌;宾客未冠,以少容致斥。礼则有列媵,象则有贯鱼,本无嫚嫡之嫌,岂有轻妇之诮。况今义绝傍私,虔恭正匹,而每事必言无仪适,设辞辄言轻易我。又窃闻诸主集聚,唯论夫族。缓不足为急者法,急则可为缓者师,更相扇诱,本其恒意,不可贷借,固实常辞。或言野败去,或言人笑我,虽家曰私理,有甚王宪,发口所言,恒同科律。王藻虽复强佷,颇经学涉,戏笑之事,遂为冤魂。褚暧忧愤,用致夭绝。伤理害义,难以具闻。

  夫螽斯之德,实致克昌;专妒之行,有妨繁衍,是以尚主之门,往往绝嗣;驸马之身,通离衅咎。以臣凡弱,何以克堪。必将毁族沦门,岂伊身眚。前后婴此,其人虽众,然皆患彰遐迩,事隔天朝,故吞言咽理,无敢论诉。臣幸属圣明,矜照由道,弘物以典,处亲以公,臣之鄙怀,可得自尽。如臣门分,世荷殊荣,足守前基,便预提拂,清官显宦,或由才升,一叨婚戚,咸成恩假。是以仰冒非宜,披露丹实。非唯止陈一己,规全身愿;实乃广申诸门忧患之切。伏愿天慈照察,特赐蠲停,使燕雀微群,得保丛蔚,蠢物含生,自己弥笃。若恩诏难降,披请不申,便当刊肤剪发,投山窜海。”

  《辞

《辞婚表》的翻译版本

  ——怎么样?看不懂吧?看不懂不必硬看,台湾的柏杨先生已将它翻译过来,翻译得实在精彩,这里也全文照录下来:  “刚才接到陛下的圣旨,说要把临汝公主嫁给我,这种荣耀,超过我的希望,这种恩典,也超过正常制度。奉命之下,既忧又怕。我家门户单薄,亲属又都没啥出息。他们既不是大官,也不是大商,但一到了二十岁,差不多都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只有我,却硬是没有女孩子肯嫁,到处托人介绍也不行,不过是家世寒酸,无人问津罢啦。   可是想不到忽然时来运转,陛下竟要把公主嫁给我,一点不嫌我是个饭桶,真是天恩浩荡,但同时也心如火烧,求你老人家收回成命。盖这种招驸马的大事,固然光宗耀祖,却也实在不敢领教——说到这里,还请御肚包涵,暂别发气,敬陈下情,恭请垂听。   盖自从晋王朝以来,凡娶了皇帝女儿的朋友,即令他是世代书香,莫名盖世,结果无不弄得苦不堪言。像王敦先生,受尽了窝囊之气。像桓温先生,头都抬不起来。像刘惔先生,宁可假装白痴,都不敢应命。像王献之先生,宁可把脚烧掉,也不敢高攀。像王偃先生,被赤条条绑到大树上。像何瑞先生,竟被扔进深井里。像谢庄先生,心甘情愿断送前程。像殷冲先生,几乎被砍掉了尊头。这些人不是没有才干,也不是真的一窍不通,只因为妻子财大势粗,他就只好屈服,含垢忍辱,而且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公主的刁蛮

  夫公主也者,皇帝的女儿也,管丈夫比管奴隶还狠,防丈夫比防叛逆还严。既然当一个男人,免不了到社会做事,交际应酬,接待宾客,件件天经地义。可是一旦娶了公主,就啥都变了样啦,所有朋友,没有一个敢再上门,和社会上人群,不得不告隔绝。不特此也,甚互连兄弟姐妹,也疏远啦。管家的因为吃公主的饭,对驸马的一举一动,自然处处干涉;仆人们因为拿公主的钱,索性连个笑脸都不给你;老妈子争着拍公主的马屁,一直劝她对丈夫厉害一点才好,小婢女更纷纷表演忠贞,乱出主意,要公主对丈夫不可假以颜色。管家的大都没知识,仆人们也大都势利眼,哇啦哇啦讲得震天响,难以分辨是非,鬼鬼祟祟打小报告,却抓不住重点。老妈子仗恃着她是老关系,公主任何忌妒,她都赞成。小婢女自以为她忠心耿耿,因而天天有打不完的小报告。

  更要命是,当丈夫的,仅只回答调查盘问,就没个完。不知道哪里来的三姑六婆,一个个大权在握,残茶剩饭偶尔不见啦,就遇到脸上吼曰:“你送给谁啦?”破衣服、破被子也不敢扔摔,一扔掉就没盖的,盖必须凭破的才能领到新的也。  

  至于日常生活,更是可怜,仅只出门入户,就有天大学问,当丈夫的虽然进入卧室,在公主点头之前,不敢跟她亲热,即令恩准亲热啦,却又不许再离开。当丈夫的如果生了气,不进卧室,好啦,那是故意疏远她。如果有要事在身,急着要走,好啦,那一定别有居心。于是乎天刚黄昏,丈夫就得进笼,第二天太阳出来才放走。驸马爷被关闭在家,关得晕晕忽忽,从没有见过晚霞,也从没有见过晨星。至于踏着月光散散步、弹弹琴,白天拥被读读书,这种情调,一辈子他妈的想都不要想,哀哉。

  还有更倒循的,丈夫还没走出房门哩,小婢女就围了上来;还没有坐稳,老妈子也拼命往上挤,虎视眈眈,严密监视。偶尔请人为你拉拉衣服,梳梳头发,公主就骂你存心不良;偶尔见见宾客,公主就吆喝你衣冠不整。无论天理国法,纵令一个男人有妾有婢,也不敢轻慢公主。可是她们却动不动就奚落丈夫没有教养,动不动就说瞧不起她这个公主,真是冤枉透顶。

  最没法的是,那些公主老奶们一旦聚在一块,交头接耳,啥都不谈,专谈丈夫。谈到紧张之处,就互相乱出主意。脾气好、性情善良的,不但不能影响那些坏心眼的,反而那些坏心眼的,成了脾气好、性情善良的教习,教她种种奇法,去折磨丈夫,回到家来,猛烈发作,臭男人就招架不住矣。   按道理说,家庭之中,感情第一,和国法有啥关系?可是公主们却金口玉言,说的话就是法律。闺房之内,好像军事法庭;夫妇之亲,她却成了主子,丈夫却成了奴才;连一句玩笑话都不敢说,偶一不慎,说了两句,立刻就构成冤狱。伤天害理,一言难尽。父子夫妇,以和睦为贵,忌妒尤为恶德,而公主们无一不心脏抽筋,所以凡是娶公主的男人,往往危机四伏,断子绝孙。

  现在就要问陛下啦,公主都是这种模样,哪个臭男人能受得了哉?一定非下嫁给我不可,我势必家破族亡,身败名裂。当然啦,娶公主的朋友很多,也没有完全死光,可是他们一个个叫苦连天,却是远近皆知。只因为妻子是皇帝的女儿,不得不忍气吞声。

  我幸而生在盛世,陛下英明领导,明察秋毫,以道德为社会规范,以情理为家庭基础,所以敢把心里的恐惧,原原本本,吐露罄尽。我家世代蒙受大恩殊荣,兢兢业业,守着门户过日子。就是升迁,也凭才干。可是一旦沾上亲戚,就难免不破例,显得太不公平。我所以哀哀上恳,说了这么多,不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代表娶了公主的倒霉丈夫,诉一诉苦楚。敬请陛下俯察下情,免了我娶公主这个差事吧,使小燕子小麻雀,仍可自由在树林里飞吧。如果陛下硬是不肯,非把公主老奶嫁给我不可,我就只好割破皮肢,剪掉头发,跑到深山大海,逃命去矣。”

  辞婚归辞婚,公主还是要嫁的。江教先生终究还是依照婚期将临汝公主娶进门。江教先生出身贵族门阀,母亲也是公主。他生得一表人才,讲派头要面子,还残留着魏晋人物的气质风度,见到地位低一身穷气的暴发户,就把凳子搬开,害怕别人影响了自己的形象。娶了公主之后,小妾也没少娶。公主其实没有他说的那么厉害,他也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可怜,他压根没打算真的辞婚。一封《辞婚表》,不过是“有言在先,丑话说在前头”的意思。

  一个驸马,敢写这样酣畅滑稽的公开信,胆子大得不可思议。《宋书》上说,其实并不是出自他的手笔,是皇帝托人代写的,只是为了教育公主,做学习材料用的——《宋书》的一句补充真是败兴,这个故事立刻索然寡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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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书·列传第一 后妃》

  宋世诸主,莫不严妒,太宗每疾之。湖熟令袁慆妻以妒忌赐死,使近臣虞通之撰《妒妇记》。左光禄大夫江湛孙斅当尚世祖女,上乃使人为斅作表让婚,曰:

  伏承诏旨,当以临汝公主降嫔,荣出望表,恩加典外。顾审輶蔽,伏用忧惶。臣寒门顇族,人凡质陋,闾阎有对,本隔天姻。如臣素流,室贫业寡,年近将冠,皆已有室,荆钗布裙,足得成礼。每不自解,无偶迄兹,媒访莫寻,素族弗问。自惟门庆,属降公主,天恩所覃,容及丑末。怀忧抱惕,虑不获免,征命所当,果膺兹举。虽门泰宗荣,于臣非幸,仰缘圣贷,冒陈愚实。

  自晋氏以来,配上王姬者,虽累经美胄,亟有名才,至如王敦慑气,桓温敛威,真长佯愚以求免,子敬灸足以违诏,王偃无仲都之质,而倮露于北阶,何瑀阙龙工之姿,而投躯于深井,谢庄殆自同于蒙叟,殷冲几不免于强鉏。彼数人者,非无才意,而势屈于崇贵,事隔于闻览,吞悲茹气,无所逃诉。制勒甚于仆隶,防闲过于婢妾。往来出入,人理之常;当宾待客,朋从之义。而令扫辙息驾,无窥门之期;废筵抽席,绝接对之理。非唯交友离异,乃亦兄弟疏阔。第令受酒肉之赐,制以动静;监子荷钱帛之私,节其言笑。姆你争媚,相劝以严;妮媪竞前,相谄以急。第令必凡庸下才,监子皆葭萌愚竖,议举止则未闲是非,听言语则谬于虚实。姆你敢恃耆旧,唯赞妒忌;尼媪自倡多知,务检口舌。其间又有应答问讯,卜筮师母,乃至残余饮食,诘辩与谁,衣被故敝,必责头领。又出入之宜,繁省难衷,或进不获前,或入不听出。不入则嫌于欲疏,求出则疑有别意,召必以三晡为期,遣必以日出为限,夕不见晚魄,朝不识曙星。至于夜步月而弄琴,昼拱袂而披卷,一生之内,与此长乖。又声影裁闻,则少婢奔迸;裾袂向席,则老丑丛来。左右整刷,以疑宠见嫌;宾客未冠,以少容致斥。礼则有列媵,象则有贯鱼,本无嫚嫡之嫌,岂有轻妇之诮。况今义绝傍私,虔恭正匹,而每事必言无仪适,设辞辄言轻易我。又窃闻诸主集聚,唯论夫族。缓不足为急者法,急则可为缓者师,更相扇诱,本其恒意,不可贷借,固实常辞。或言野败去,或言人笑我,虽家曰私理,有甚王宪,发口所言,恒同科律。王藻虽复强佷,颇经学涉,戏笑之事,遂为冤魂。褚暧忧愤,用致夭绝。伤理害义,难以具闻。夫螽斯之德,实致克昌;专妒之行,有妨繁衍,是以尚主之门,往往绝嗣;驸马之身,通离衅咎。以臣凡弱,何以克堪。必将毁族沦门,岂伊身眚。前后婴此,其人虽众,然皆患彰遐迩,事隔天朝,故吞言咽理,无敢论诉。臣幸属圣明,矜照由道,弘物以典,处亲以公,臣之鄙怀,可得自尽。如臣门分,世荷殊荣,足守前基,便预提拂,清官显宦,或由才升,一叨婚戚,咸成恩假。是以仰冒非宜,披露丹实。非唯止陈一己,规全身愿;实乃广申诸门忧患之切。伏愿天慈照察,特赐蠲停,使燕雀微群,得保丛蔚,蠢物含生,自己弥笃。若恩诏难降,披请不申,便当刊肤剪发,投山窜海。

  太宗以此表遍示诸主。于是临川长公主上表曰:“妾遭随奇薄,绝于王氏,私庭嚣戾,致此分异。今孤疾茕然,假息朝夕,情寄所钟,唯在一子。契阔荼炭,持兼怜愍,否泰枯荣,系以为命。实愿申其门衅,还为母子。推迁僶俛,未及自闻。先朝慈爱,鉴妾丹衷。若赐使息彻归第定省,仰揆天旨,或有可寻。今事迫诚切,不顾典宪,敢缘恩焘,触冒披闻。特乞还身王族,守养弱嗣,虽死之日,实甘于生。”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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