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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华歌 | 无缘今冬第一场雪

无缘今冬第一场雪

文|廖华歌

今冬第一场雪伴随着小雪节气如期而来。尽管在我居住的这个城市,那雪和雨搅在一起只下了那么一小会儿,可看到雪的人们还是禁不住欢呼雀跃,奔走相告:下雪了!雪来了,雪真的在飘了……

那雪便纷纷扬扬“落”在了朋友圈,又从这里飘向四面八方,很快千万里之外的人也都呼应着这雪,一颗颗心穿越时空,回到久别的故乡。一切皆有源头,在游子心里,所有的雪都是从故乡而来。

我不知道这雨夹雪是什么时候飘落的,后来我推算了一下,下雪那会儿我正在读一首《冬季的雪白与夜黑》。很久对诗不在状态的我,竟沉迷且深陷在这首诗中:“……雪白和夜黑/都是最公正的颜色/平衡着道路的凸凹不平/和现实的贫富差距/……白是枝干/黑是根/舞动的树林/在冰雪的世界里/自成风流……”

也正是在这时候,雪和雨一起悄悄而来的吗?那声音也应该是轻轻的、细细的、碎碎的、低低的吧?

由于一次错过,我无缘今冬的第一场雪,而且我知道,这种错过已永远无法弥补。纵然生命中还可经历很多场雪,但那些雪都再也不是这场雪,就像月亮侧过脸去就是另一个时候一样,不管我多么至爱,都无法将这场雪的一片雪花、哪怕仅仅只是一小瓣呢,抚展在掌心里把它读出来。

雪早就停了,可我急慌慌走出户外,四处打听有关下雪情形的话语却滔滔不绝。尽管听到的说法并无什么大的差别,但我却还是一问再问,如此举动连我自己也很惶惑不解,就像要去一个地方找人,去了,那儿却房屋空空,周围的邻居已经告知,这人早搬到没有谁能说得清的远方去了,来人仍茫然而不甘心地反复询问,且不厌其烦地听着那些差不多同样的回答。

骤然的悲伤滚滚而来。

眼前有些变幻不定,望着一地黄叶上瑟瑟栖息的雨珠,我想那无疑是雪的前世今生。时间是湍急的,某年月,雪飘落在地面,瞬间就完成了死亡与新生,虽然最终都是水,但任何一片成了水的雪,都再也不可能回到真正的自身。

雪,从来都是用这种方式抵达春,亮彻无边的旷野,直到熬尽生命里的最后一点湿。

我正在为与雪失之交臂而遗憾苦恼着,本市一位作家突然电话我,他的第一句话竟是:我全程看了这场雪的从下到停,你看了吗?未等我回答他又道:雨雪只下那么一小会儿,雪的来去也就几分钟的样子。这话原本没有什么不合适,可我听来却愈加沮丧,便故意没好气地回他:下雪天见得多了,刚刚这么点儿早已无踪影的雨夹雪也算是雪吗?不看也罢!

你怎么能说不是雪呢?自己没看到就可以胡言乱语吗?他的认真令本来就因没看到雪而窝火的我,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行了!没事我关机了。这时刻,真不想跟他多说一字,他用看到雪的“炫富”,让我越发为自己没看到雪的“贫穷”困境叹惋不已。

别呀,说正事呢。他所谓的正事是要我帮他订一份某刊物。

虽然早年曾在这刊物上发过一次稿子,可我不是很喜欢它,怎么说呢?这刊物的管事人老给下“任务”让帮忙征订,我又特别害怕做这种事儿,之后便惧怯得再也不敢给此刊投稿了。

他说他已经答应了人家,明年某期上不仅要发他的稿子,同时还要他上刊物封面。如此确实是够重视的,可当他说出需要他帮忙征订的数目时,我还是连连惊叹且深觉不堪重负。

此时,我的心也在下雪,雪使我动了恻隐体恤之心,刊物也有自身的难处,大家都不容易啊,能帮就尽量帮着点儿。我向他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今日小雪,那就替你订三份吧。不等回答,便立时将款数微信给他。

自从我敬爱的父亲在雪天离我们而去后,我不敢看见下雪,甚至也很害怕听到雪字;但同时我又暗怀隐秘期盼着雪,渴望着雪的到来。

在我心里,雪几乎就是故乡的代名词。无论什么时候,也无论身在何处,只要下雪,乡愁都准确无误地降临,我认定那雪只能是来自偏远深山的故乡,而且故乡大山里的雪在要下之前是从不刮风的,狂吼尖叫的山风,总是在雪下起来的时候才越刮越猛,那咆哮的风也总是纵横驰骋狂乱得没有方向。

我至爱的父亲正是在这样的大雪天走的。

当时该死的我深陷悲痛,只顾哭天哭地快要把自己哭死,却忘记将父亲为他自己准备的包脚布放进棺材让他带走。我不知道每年冬天父亲那因早年贫穷冻伤成疾而总要包裹得厚厚的双脚,如今失去了包脚布是如何度过冰天雪地的严冬,风雪中的父亲一定寒刀刺骨,很冷很冷……

整个雪天,哪怕阳光层层推进,在我绝对的自责中,永远也无法承受自己的错误。我希望能成为父亲“新居”前的草,将呼啸狂奔的山风和坚硬抽打的雪粒都一一挡住,让时间回到我想重新把事情做好的那刻,我愿用被风雪击杀得千疮百孔的自己,换来父亲的宁静和安然,如果可以最好能将我的寿命全都添加给他,清明、正直、仁善、勤劳、睿智、明慧、宽厚的父亲,他活着远比我和一些人都重要和有意义!

再后来,我所崇仰的德艺双馨的二月河先生,也在雪天走了。那一天老界岭上大雪茫茫,我举步维艰地穿行在漫漫雪阵中,毫不掩饰的悲哭和不断地接打电话,让极度担心生命安危的司机,在汹涌的狠话中几欲停车罢工。

二月河先生以他智慧和人格的力量,以他光芒永照文坛的艺术高度,永远甩动着宽袍大袖,威武高大地行走在雪天,耸立在时光之流!

接门卫电话,让去取一包裹。还当是远方的快件呢,没想到竟是与我同城的一位画家,将他画的一幅“事事如意”的画作特意在小雪节这天馈赠予我。

洁净广阔的画面上,一根斜伸过来的柿树枝,枝头几片苍老的树叶下,九个分布在不同方位的红柿子光芒四射,暖意立时升腾氤氲,并向四周弥散。画面的下半部大面积留白,让人凭空生出许多意趣和想望。片刻间,柿子上面淡到似有若无的薄雪,让我顿然恍惚,不知自己置身何处。一如今天,无论那从天而降的雪如何转瞬即逝,可敬的画家还是用他特有的方式,将其天人合一、浑然一体地永久保留下来。近看远观,左赏右叹,爱不释手,这每一个柿子分明就是一句最优美的诗,而雪作了它们最为生动妙美的韵律!

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画家,在各级美术家协会里都找不到他的名字,而他的画作却赫然高挂在北京一家人才济济的大机关会议室里,多幅作品还先后被几所名校争相馆藏。一贯崇尚用作品说话的他,深知群山之外另有高峰,作品才是通往艺术殿堂的唯一通行证。

虽然,今冬的第一场雪与我遗憾相失,但我却雪意满满,心境空明。如此的亲情、友情、乡情、天地之情,让思念和缅怀绵绵流长永无绝期。只要看见或听见雪,就仿若与我久别的父亲欣然重逢,父亲“新居”前他亲手栽下的松树,枝干上重叠的指纹的温热,依然将满天飞雪化为春水……

故乡的路很长很远,但我从未忘记从什么地方出发;敬爱的父亲虽然在另一个世界,可我的每一个日子都分明和他在一起,他所给予我的父爱无处不在……

在雪天,雪花开得满空满地,我们在厚厚的花丛中,被洁白温润的光芒照亮……

(稿件来源:南阳晚报*南阳网,2020年12月18日)

-End--

图|网络

作者简介:廖华歌,河南省作协副主席,中国散文学会理事,河南省散文学会副会长,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

作者往期作品回顾:

廖华歌  |  昨夜松风卧龙岗

作家专栏  |  廖华歌  |  生命本应如此畅快奔放——读诗文集《因风的蔷薇》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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