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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栋 | ​那山,那人,那情……⑤



那山,那人,那情……
文|党栋

(九)山村趣事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在外婆的小山村里长到了七岁,在外婆的呵护陪伴下到了上学的年龄。
外婆小时候家里穷,一辈子没上过一天学,她说自己是个睁眼瞎,一个字都不认识,连自己的名字也认不出来。
生产队里分粮食,粮食堆上要贴上户主的名字,一次外公不在家,队里分了几斤芝麻,外婆去打麦场里领,可她找不到哪是自家的。
外婆是第一个来的,场里只有分芝麻的队长、会计、保管三个人。这三个都是年轻后生,按辈分他们都叫外婆婶子的。
外公是根独苗,但在近门宗族里却排行老九,因此,人们见了外婆就喊她九嫂,九娘、九婶、九奶,村子里没有人知道外婆的名字叫什么。
其实,外婆在娘家时是有一个名字的,叫李桂香。但那时候女人们的地位低下,到了丈夫家就几乎很少叫闺名了,姓张的就叫张氏、姓李的就叫李氏。续家谱时是这样,去世埋在坟墓里,墓碑上刻的仍然是张氏、李氏。这就是那个时代女人们的命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切听天由命,一点也由不得自己。
生产队会计赵二麻子平时爱开玩笑,看见外婆进了场,他知道外婆不识字,肯定找不到那是她家的芝麻,就笑眯眯地跑过去,在外婆家那堆贴有外公名字的白纸条上,画了一只老公鸡。
外婆到了场里,东瞅瞅,西瞅瞅在场上转了几圈子,就是找不到那堆芝麻是她家的。以前生产队里分东西,都是外公来领的,外公也没上过学,但他能认识自己的名字。分粮食或分其它什么东西时,外婆总是跟在外公后边取,外公说哪堆是他家的,外婆就去那堆拿。今天临到她独自上场,麻烦就来了,白纸黑字写得再清楚,可惜她是个睁眼瞎。
没有办法了,外婆就找会计问,她说:“二麻侄子,哪堆芝麻是我家的?”
赵二麻子一本正经地说:“九婶,芝麻堆上有条子,条子上有名字,你自己去找吧。”
外婆说:“去你老丈母那个脚,你不知道九婶是个睁眼瞎?”
外婆有时也幽默,特别是一些晚辈和她开玩笑或是惹他生了气,她总爱骂“去你老丈母那个脚”。有时我让外婆开心了,或是惹她生了气,她也会这样骂我。
我问她:“外婆,啥是老丈母?”
外婆哈哈大笑,“老丈母就是老丈母,是你媳妇她娘。”
我说:“外婆,媳妇是谁?”
外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捏了捏我的脸蛋说:“傻瓜蛋子,媳妇就是媳妇,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看着我依然好奇的模样,外婆的笑声更响了。
赵二麻子故意卖乖,讨好地对外婆说:“九婶,我知道您老不识字,怕您找不着,就给您老的芝麻堆上做了个记号。”
外婆说;“啥记号?”
赵二麻子说:“老公鸡,您该认识吧?”
外婆嘻嘻一笑说:“你娃子笑话你婶子哩,不识字我还能不认识老公鸡?老母鸡俺也认识。”
说完,自个儿也笑了起来。
赵二麻子说:“那你就去场里找,那个芝麻堆上的白条子上有个老公鸡就是你家的。”
外婆笑呵呵地走开了,果然找到了她家的芝麻堆。芝麻找到了,但她想了想,心里似乎有点窝气,冲着赵二麻子直骂娘:“二麻子,俺是老公鸡,你爹是老母鸡。”
哈哈哈哈……
赵二麻子笑得快岔了气。
自此以后,生产队里分东西,赵二麻子都要在外公的名字旁多画一个老公鸡,免得外婆来了再找他麻烦。外公从此又多了一个绰号,平辈们背地里叫他“公鸡九哥”,晚辈们叫他“公鸡九伯,公鸡九叔,公鸡九爷”。
外公脾气好,管它公鸡母鸡的,根本不去理会,外婆却气得慌,看见一次,骂赵二麻子一次,但也没办法,那一次不见了老公鸡,她就找不到自家的东西。

(十)王老庄上学记
外婆吃了不识字的亏,我一到上学的年龄,她就催促我赶紧去上学,把我送到了离家六里地的王老庄学校。
王老庄学校是当时的公社里办的一个公家学校,学校里有二十多间破草房,天下雨的时候,房子里漏雨,老师们要拿脸盆去接水。
学校有十几个老师,小学和初中混在一起,学生们都是来自附近村子里的农家子弟,开设有小学一至五年级,初中一至二年级的课程。每个班有三十多个学生,算起来有二百多人。
王老庄是附近山区里比较大的一个庄子,四面环山,但村子里的地势却平坦,村里边住的人口多,是当时的王老庄大队部所在地。
从前,村子的四周筑有土寨墙,主要是防土匪的,那些年月里兵荒马乱,山里土匪多,成天进村干坏事。建了寨墙后,村里的青壮年每天晚上轮流到寨墙上去打更,土匪一来,就哐哐哐地敲锣,听到锣声响,年轻人就带上土枪、土炮、梭镖、长矛上寨墙护村子,最让土匪们害怕的是寨门和寨墙的重要部位都筑了土炮楼,没有钢枪钢炮的小杆子土匪是轻易不敢进寨的。
解放后土匪被剿灭了,寨墙便没有了用场,坍塌得不成样子,但远远望去,仍像一座废弃的城堡,我就是在这个破寨子里上完了五年小学。
那时候的功课很简单,小学只开有语文,算数,音乐,美术,劳动、体育几门功课。由于山高路陡,小学没有早自习和晚自习,上午三节课,下午二节课。教材也很简单,基本上没有什么课外作业。所以,大多数时间大家都是在玩耍,不像现在的孩子们有那么大的压力。
下课和放学的时候,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刻,女孩子们抓石子,踢毽子,蹦房,男孩子们打陀螺,推铁圈,叨鸡。
以前是一个村子里的孩子们在一起玩,上了学是几个村子里的孩子们在一起玩,人多了,是非也就多起来,骂架、打架是常有的事。
男娃们好起来形影不离,但一言不合就摔跟头、打架,女娃们常常为争一个好看的小石子几天不搭腔。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们班里有个外号叫“孙猴子”的家伙,瘦高瘦高的,整天上蹿下跳地像只小猴子。这家伙喜欢学孙悟空耍棍子,由于他姓孙,大家背地里都叫他“孙猴子”。
一次下课后,“孙猴子”又在那里耍棍子,虽然耍得难看,但大家都喜欢看热闹,就站在旁边看他耍。看着,看着,“孙猴子”一棍子打到了我腿上,我哪里肯饶了他,捡起一块小石头就朝他砸去。
石头正巧砸在“孙猴子”的裤裆里,这一下惹恼了他,抡起棍子就朝我打过来,我起身就跑,“孙猴子”在后边追。
我们村里的几个小伙伴看见“孙猴子”拿着棍子撵我,立刻冲出来截住他,“疤瘌眼”“老板球”“黑蛋”“闷葫芦”“小樱桃”都不依了,一齐冲了过来,夺下了“孙猴子”的棍子,并把他揍了一顿。
“疤瘌眼”是我们的孩子头,别看他有时也欺负我们,但若遇到外村的孩子欺负我们时,那可是不行的,他会拼命去保护,甚至去打架。这家伙长得比学校里同龄的孩子都要高大结实,打架下手狠,敢硬拼,所以在我们的班级里,没有那个学生敢惹他。
夺了“孙猴子”的棍子,“疤瘌眼”又给了他一拳,这一下“孙猴子”村里的几个小伙伴们也不依了,冲过来就和我们打了起来。
那时,一个小山村就是一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里基本上都是些同姓的族人。人虽穷,但队里的人却抱团得很,大队下来任务,生产队男女老少齐上阵,争先进,扛红旗,一张奖状,一个大红花就能让人无比自豪。河里涨大水破了堤坝,队长一敲钟,人们会自觉的摘下自家的门板堵洪水。谁要是摘了集体的辣椒、茄子、偷了玉米、拔了萝卜,一个小学生看见了,就会跑到生产队里去报告。起房盖屋等重要的事情需要找人帮忙,大家也都是互帮互助,从不要一分钱,顶多抽支烟,管顿饭。
外婆村子里的仓房屋门前有一颗大榆树,树上有许多喜鹊窝,老鸹窝、马蜂窝,更有一口大钟,遇到一些重大的事情,队长就在树下敲钟,钟声一响,人们会立刻丢下饭碗,丢下手里任何要紧的事,飞快地集合到大树下。平时没有什么大事的时候,这里就成了全村人的饭场,每到吃饭的时候,大人小孩们都爱端着饭碗聚到这里来吃饭,一边吃,一边谈论着一些开心的事。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还会趁吃饭的时候给大伙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抬杠抬得面红耳赤,说笑话、猜谜语逗得人欢天喜地。一些爱和嫂子们开玩笑的人,会被嫂子端着饭碗撵得满场子跑。尽管那时大家都很穷,每家每户吃着几乎是一样的红薯饭,但那其乐融融的饭场里却充满了欢乐和开心。谁家偶尔抄了点好吃的菜,吃饭时会端到这里来和大家一起分享,你给我夹一筷头子油水稍大一点的萝卜丝,我给你碗里丢一块儿炕焦了的辣椒饼,那个亲热劲,就像一家人。
两个邻村的小学生打群架,早有同学飞跑着报告了老师和校长。校长大喝一声,扬言要开除人,这才平息了这场“战斗”。
放学后外婆听说了这件事,可把她吓坏了,掀起衣服把我浑身上下看个遍,没有发现伤着那里,这才放了心。可她气难消,就把我骂了一顿。即责怪又心疼地说:“小五啊,你都三年级的学生了,咋还这么不懂事,你教我怎么放心啊。”
我感到很委屈,反驳道:“不是我找事,是孙猴子先打我的,不信你到学校里问问去。”
第二天,外婆还真跑到到学校里问情况,同学们都说不是我的错,是“孙猴子”故意找我事。
外婆弄清情况后,心里气不过,就找校长去论理。
进了校长门,外婆开口就说:“你这校长咋当哩,教出来的学生打群架,要是把我外孙打坏了,我可饶不了你。”校长满脸赔着笑,又倒茶又道歉,搬个凳子让外婆坐。外婆不理会他,气呼呼地站在那里讨说法。
校长早已调查了事情的原因,他心里已经有数了,见外婆找上了门,知道不给她一个说法过不了关。但小学生们打架是常见事,他见得太多了,处理的也太多了,什么样的家长他没见过。
校长怕外婆麻缠不论理,吵起来造成不好影响,皱了皱眉,计上心来。外婆的话音刚落,校长立刻收了笑容,理了理头发,摆出校长的威严架势吓唬外婆说:“事情我已经弄清了,不管谁先动的手,打架就是犯校规,有理三扁担,无理扁担三,一会儿学校开大会,两个学生都开除!”
校长这一招也够灵的,一下子就把外婆吓着了,一听说为这件事要开除人,外婆立刻焉了下去,不争不吵了,转过来陪着笑脸向校长赔不是。外婆说:“校长啊,都是我的错,我回家好好管教我孙子,你大人不跟小人怪,可千万别开除我孙子啊!”
看到外婆服了软,校长心里偷着乐,但却不敢笑出声,依旧十分严肃地说:“念起你这么大岁数了来为他求情,孩子回去后要好好教育,像这样的事情以后决不能再犯,这次看在您老的面子上就饶了他,下次再遇到,谁说也不行。”
外婆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学校。
后来,校长又让人捎信把“孙猴子”的母亲也叫到学校里,用同样的方法“收拾”了她。自此后,孙猴子扔掉了“金箍棒”,安分老实起来。外婆更害怕校长把我开除了没学上,上不了学就会和她一样是个睁眼瞎,那可就事大了,便对我不放心起来,生怕再出现第二次,整天提心吊胆的。
但每天都这样担惊受怕也不是办法,外婆便决定接送我去上学,自此以后,她不管刮风下雨,每天都要跑好几里山路接送我。在那个年代,孩子们上学是没有人接送的,上学的时候一个村子里的孩子结队而去,放学时又结队而回。外婆是村子里,也是我们这个学校里唯一的一个接送学生的家长。
就这样,外婆把我从小学三年级一直接送到小学毕业。那时,外婆已经是六十岁的人了。
一个老太太每天要来回走那么远的山路,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劲。可那时年龄小,不知道心疼人,偶尔外婆接我时来晚了,我还冲她怄气,一路上噘着嘴不和她说一句话,外婆却从不见怪,总是笑眯眯地牵着我的手。(未完待续)


--End--
审稿:张简   图:网络  美编:May

作者简介:党栋,男,笔名一凡夫,河南省南召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短篇小说》、《丑小鸭》、《山东文学》、《故事会》、《鸭绿江》、《参花》《青年文学家》、《唐山文学》、《散文》、《奔流》《北方文学》等刊物及报纸发表文学作品150余篇。出版有随笔集《和你没商量》、《青青校园》、散文集《我和我的村庄》,长篇小说《追梦》、《足疗》、《村魂》等文学作品。
作者往期作品回顾:
党栋  |  那山,那人,那情……④
党栋  |  那山,那人,那情……③
党栋  |  那山,那人,那情……②
党栋  |  那山,那人,那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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