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张火丁

作者：顾玉杰
张火丁是中国戏曲学院教授，是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得者，是京剧程派艺术杰出的继承人。出道之前，她曾习张派、梅派，后来专工程派，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并赢得了众多观众喜爱。张火丁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成为菊坛一颗耀眼的明星，是由于她具备成为艺术家的极高的天赋和高雅的气质，更是由于她处事低调，淡泊名利，对艺术执着追求、勤学苦练、精益求精的优秀品质。她很好地继承了程派艺术，并在此基础上，成功地创造了具有个人鲜明特色的表演与腔，形成了“程腔张韵”的演唱风格，为广大京剧爱好者所接受和喜爱。火丁博采众家之长，将各种流派的艺术风格融会贯通，既能够一丝不苟地继承程派的精髓，又能够有所发展，有所创新，确实难能可贵。

上世纪70年代，我在中国戏曲学院读书的时候，学习京剧二胡伴奏，主要学习的是梅派、张派，特别是何顺信、张似云两位艺术家的亲授，使我对张派伴奏艺术有了较多的了解。为火丁伴奏程派，对我来说是一个新的挑战，当然也是我系统地接触程派、提高专业水平的很好的机会。我与火丁合作时间不算长，但感受颇深，体会颇多，受益匪浅。在此我想谈一谈火丁“程腔张韵”演唱风格的深刻内涵，与各位读者分享。

一、注重以唱取胜
火丁的可贵之处，也是她成功的原因，就是严格遵循艺术规律，深谙取得成功的基本要素。第一是要有好的剧本，因为剧本是一剧之本。第二是要有好的唱词，因为她深知自己是以唱取胜，而唱、念、做、打、舞，唱是第一位的，尤其是程派唱腔，腔由字来，以字行腔，腔能传神，字能达意，唱是京剧艺术中最能抒发人物内心，最能打动观众的一种手段。这一点火丁抓住不放，不断加工、修改，直至最佳为止。第三是要有好的唱腔，她深知一个戏中没有几段精彩的唱腔，这个戏就不可能成功。试想没有“自那日……”哪能有《状元媒》，没有“劝千岁……”哪能有《甘露寺》，没有“红梅赞”、“绣红旗”，也就没有《江姐》了。所以，火丁对唱腔极为重视。火丁是一位难得的京剧演唱家，她深知不论传统戏或新编戏的唱腔，要通过自己的演唱去表达，去体现。她会用她特有的音质、特有的发音方法，去准确把握每段唱腔的情绪、节奏和内涵。另外，更可贵之处在于她的二度创作，根据自己的理解，在尊重原创的基础上在唱法上有所发挥，这样一处理，会使原来的唱腔得以提高和升华，这是一般演唱者做不到的，可她恰恰做到了。
如在《白蛇传》剧中，火丁在塑造程派白素贞的人物形象时，对一些细节进行了独特的艺术加工，特别是在《断桥》一折中，幽咽、低回、婉转的程派唱腔，结合她个人的演唱风格，充分展现了白素贞鲜明的个性特征、丰富的感情世界和复杂的内心活动，一个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展现在舞台上。

二、善于以情动人
程派艺术是一个完整的艺术体系。除了唱腔外，程派在表达人物思想感情、刻画人物性格特征、揭示人物内心世界方面达到了高峰。程砚秋大师曾说过：“要唱出感情，不能只是唱工尺”。程派唱腔不但优美动听，而且具有感人的力量，其原因就在于此。
火丁的艺术成就，不仅体现在她继承了程派独具特色、优美动听的唱腔，而且也发扬了程派通过演唱表现出鲜明、深沉、动人的思想感情的优良传统。她在饰演角色时，精心推敲，反复琢磨，力求使每一个人物形象都生动鲜明，强烈地打动观众。她的演唱自然、纯朴、真切，从不做作。听过她演唱的听众，无不被她在刻画人物性格、剖析角色内心世界时具有的深度所感染，这一点表现了她高超的艺术素养。正是具备了这样的艺术素养以及对人物思想感情的深刻理解，才能够成功塑造出像薛湘灵、铁镜公主、江姐、祝英台、祥林嫂等个性鲜明、栩栩如生的舞台艺术形象。
《锁麟囊》是程派经典名剧。我为火丁伴奏了多场。在每一次演出中，当她演唱到该剧中一段〔西皮流水〕“耳听得悲声惨心中如捣……”时，台下掌声不断。她在此唱段中注重把握节奏，这也是她独具特色、与众不同之处，用较快的节奏演唱此段流水板，也显示了她实力派的演唱技能。节奏快得舒服、轻松、有质量。她在演唱这段唱腔时，很好地体现了人物的心理和情感变化，恰到好处地融入自己的情感元素。
2009年初，火丁在北京长安戏院演出了《坐宫》、《祥林嫂?绝路问苍天》，其中，《祥林嫂?绝路问苍天》是火丁首演的现代戏剧目（也是她获得梅花奖的剧目）。在这两出戏中，她分别饰演了铁镜公主和祥林嫂。这是两个处于不同时代，具有不同命运，外表和性格反差强烈的角色。随着从铁镜公主到祥林嫂的角色转换，火丁的表演风格、情感表现也同时发生剧烈的变化，给观众以判若两人的感觉。特别是她饰演的祥林嫂在唱道“拜祷天公开开恩……”时，表现出悲凉、绝望的情感，全场观众无不为之动容而潸然落泪。观众为她精湛的表演技艺所深深折服。

三、致力创新发展.
火丁秉承了程砚秋大师的“守成法而不拘于成法”的思想，努力摆脱传统的窠臼，与时俱进，勇攀艺术高峰，敢于触碰“禁区”，大胆改编、排演名著如《白蛇传》、《梁祝》，包括传统戏《坐宫》、《龙凤呈祥》、《鸳鸯冢》、《春闺梦》等等，在演唱艺术上取得了突破性的成果，形成了自己与众不同的演唱风格。应当说，她在早期遍访各位程派名师学戏，忠实地继承程派传统，为后来“程派张韵”的形成和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火丁非常重视现代戏的创新实践，她说，“不应老是传统戏，应当有一定比例的现代戏。流派艺术创演现代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难度比较大，流派艺术演现代戏，在表演、唱腔等方面和本流派的艺术风格会有一定距离”，因此，她提出“要尽量缩短流派艺术的风格和表演现代戏的距离，力争达到艺术上的完美和风格上的统一”。她以自己的舞台实践，特别是通过现代戏的演出，把程派传统的唱腔和演唱技巧拿来为自己表现新内容、新人物服务，对程派艺术进行了发展，也对京剧事业的发展做出了贡献。
在由万瑞兴先生创腔的现代戏《江姐》中，火丁全方位地展示了她的演唱风格和魅力，她既继承了程腔特有的“低回宛转”、“藕断丝连”、“深沉苍劲”的特色，还大胆地运用了老生那种节奏鲜明，顿挫有力的唱法，也吸收了小生那种明快流畅的唱法，有柔有刚、刚柔相济、以柔克刚、刚中带柔，既表现了江姐对丈夫的依恋，对孩子的期望，又深刻地表现了江姐对战友的深情和对敌人的仇恨与蔑视。表现了江姐象腊烛一样燃尽自己，照亮人间，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为革命勇于献身的高尚情操。

《江姐》是火丁形成“程腔张韵”的一个代表作，她继承了程腔的韵味、气口、节奏与个性，又有她自己对程腔的理解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