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与养老

​之前微博聊到疫情，评论区有网友说：这一波死了一些老人，可能有些家庭松了口气。

被喷很惨。

但怎么说，人性如此，确实有家庭松口气的。

老家那边父母的朋友，家里老人奔着九十，在床上躺了七年。

七年来吃在床上，拉在床上，老人也不大认识身边的人。纸尿布这些并不能保证不流出来，每天都是大工程。

整个家庭都被拖垮。照顾老人的人，自己也六十了，自己身体也开始变差。

这个老人去年去世，倒不是因为新冠，家里人确实松了口气。

我妈说，这日子不用过七年，很多人过两年就绝望了。

照顾老人并不是我们脑子里想的温情脉脉。

老人会很乖戾，病了也会暴躁。

会躺在床上骂你。

也会尝试指挥你，要你按他莫名其妙的想法工作。

有时候老人生病，救回来，也不知道救回来的是什么样的老人。

我妈给我讲了很多这样的故事。

比如，一个小伙子，妈妈生了病，小伙子说，卖房也要治病。后来房子卖了，妈妈被救了回来。

但已经不太认识身边的人。

没瘫痪，反而精力充沛，到处走。

把大便涂在家里和走廊里，到处都是。

邻居都在骂，有能力的邻居，搬走了。但大多数人都是搬不走的。

你想卖了房去住的楼，想必也是邻居也没什么出路的小区。

他也不知道救妈妈这条路对不对。

我姥姥是救回来的。十年前心脏搭桥。

非常凶险，还好是活过来了，又快乐地生活到现在。

前几天阳了，也还好，因为没有基础病，身体虚弱一些，但还是很乐观。

十年前，我姥姥的同病房的病友里，住着个老先生。

听到我姥姥要被送走搭桥了，羡慕地问：“要多少钱啊？”

医生说：“得十万。”

其实十万也不够。

老先生眼光黯淡下去，和子女商量回家出了院，不知道他还是否在世。

有钱救，也未必就是好事。

我还一个很远的亲戚，家里有老人去世了。

因为新冠去世前，老人已经在床上插管了两年。老爷子生前是个干部，医疗都是公费。两年里动了六次大手术。完全靠着医疗器械维持生命。

如果不是新冠，他可能可以活到春节。

去年底，他过了九十岁生日，家人聚到他身边，他拉着重孙子的手，很是开心。

可他的生活质量并不高，手一直被束缚带绑着，一旦松开，他就会双手挥舞，甚至把胃管直接拔出来。

拔出来的时候，管子上全带着血。

他的家人很不舍他的离去，可或许对他是个解脱。

还认识老人，夫妻感情也不好。

老爷子拉在裤子里，老太太眼里都是嫌弃。

我爸聊到这一点，很感慨，说：我老婆应该不会嫌弃我。

我跟爸妈聊到衰老，我说：如果我处在那般衰老的境地，我不知道我还想不想继续我的生命。

让我现在回答，我肯定是不想。可真到了那个年纪，那个境况，也许我也会很有求生欲的。

给老人治病的，也未必就是关爱老人。

还有吃老人养老金的。

有些老人，医保能报销大部分费用，退休金还很高。

子女就给老人吊着命，然后收走老人的养老金。

老人也不快乐。

我跟朋友今天下午还聊到这事儿。

我们纷纷表示，这事儿无解。

寿多则辱。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老了要怎么办。

我之前写过巴甫洛夫的故事。

讲他非常爱惜自己的身体，注意休息，坚持锻炼。

七十多岁了还能给狗做手术，还自己砌花坛，玩击棒游戏。

还挺过了一次肺炎手术。

在那种医疗条件活到八十多岁，寿终正寝。

但相关性未必代表因果。

也许锻炼这些未必有用，只是他基因好呢。

没啥好办法，只能希望过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