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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日报

    □谢葵

    刘士璋是清代乾嘉时期的荆州诗人,诗文汇编为《三湖渔人全集》8卷,洋洋10万言,录诗文300多篇,蔚为大观。

    光绪《沙市志略》卷二载:

    刘士璋,字南赤,乾隆己酉拔贡,与雷昌齐名里閈。家多藏书,璋精研考据,所作亦井井有条,不肯率尔操觚。为诸生时,尝试诗赋于学使,得冠军六次,名噪一时。慕名者争延聘之,璋得富馆谷,家亦小康。著《三湖渔人集》《江陵志刊误》、《汉上丛谈》、《梦竹轩笔记》梓行。

    此传极简略,但从《三湖渔人全集》中的诗文可约略寻绎其生平。拔贡是选拔贡入国子监的生员的一种。清制,初定6年一次,乾隆七年改为每12年(即逢酉岁)一次,由各省学政选拔文行兼优的生员,贡入京师,称为拔贡生。经朝考合格,入选者一等任七品京官,二等任知县,三等任教职;更下者罢归,谓之废贡。己酉即1789年。又《葛道集》序自称“壬辰少作”,壬辰为1772年,以此推测,刘士璋约生于1750年,卒年约为1820年左右。“先世自江西南昌迁江陵之诸倪冈,历十一世,至祖昆贻公始移居沙市。”(卷七《先考行略》。诸倪冈在今沙市区观音垱镇)长年在宜昌、钟祥、荆门等地坐馆。《柬沙集》自序自称“少好韵语,积诗逾千首,往岁删存者十之二三。”

    《三湖渔人全集》是一部诗文合集,根据作者的经历和写作时间,分《葛道集》《柬沙集》《郢中草》《燕台小稿》《吾庐萃稿》《竹屿偶吟》《富猗楼集》等。清道光二年(1822年),刘士璋之子刘经浴刻(经浴是1810年举人),白纸线装四册,孙殿起《贩书偶记》著录此本。此书通篇仿宋精刻,笔划细腻,赏心悦目。

    刘士璋少有才名,屡受知于当地学官,“早岁词章动星汉,多年薏莒感庭闱。”(卷二《三十书怀》)。亦颇为自负,作诗时曾与人“刻烛相角胜,诸人方捻须苦吟间,予四诗已就。”(卷四《己亥腊日》)

    他毕生业儒,以塾师终老,长期接触底层人民,故集中不乏悯农篇什,如《饥民谣》《咏水车》《观刈稻》等。然逞才炫博,流于卖弄。如《食豆腐》《谢人惠馒头》,大量生僻字使人难以卒读。而《襄阳竹枝词》《栽秧歌十二首》《大隄曲》《挑菜咏》诸作不仅清新可颂,且保留较多民俗资料。其文集中论辩中兴县、万城、沙市城建制沿革,亦言之成理。尤为可贵者,书中有大量关于荆州名胜古迹、风土人情的吟唱,以卷二《郢中草》最为集中,如同浮世绘,使今天的人们可以从中窥见200多年前的荆州风情。

    《观刈稻》诗云:

    薰风熟秔稻,野人趋亩南。笑语柴门外,举手招丁男。赤足插泥涂,齐取腰间镰。一获如薪刈,再获如草芟。勤劳不言苦,汗滴泥水参。捆载场圃中,墉栉可余三。年丰俗亦厚,斑白不负担。儿童始供职,持竿防雀衔。盥濯憩矮屋,颇觉藜藿甘。我独厌膏粱,俯仰能勿惭?

    此诗描绘“双抢”时节,农民举家出动收割早稻的情景,生动流畅,是一曲对劳动的颂歌。

    《栽秧歌十二首》序云:“郢俗栽秧皆妇人,置鼓田中以节劳佚、齐进止,雅近于戏,观者丛焉。”诗曰:

    黱壤高低好播琴,者边水浅那边深,听完十棒咚咚鼓,个个褰裳更捉襟。

    双溪湖外绿苗生,双溪湖里绿波平。秧正乌时水正绿,女郎阵阵下田行。

    帕首那知京样妆,最怜素足白于霜。生来不着凌波袜,爱种红莲住水乡。

    爆竹喧阗互送迎,彩棚恰在水中行。邨前邨后人齐到,半听歌声半鼓声。

    打鼓前头笠戴偏,唱歌休唱《想夫怜》。生小不知离别苦,槀砧只在稻畦前。

    齐唱秧歌动素唇,阿侬原异采莲人。旁观那解豳风曲,拍手胡荽撒一巡。

    榴花插鬓近端阳,爱趁南风夏日长。携得家中小儿女,也来陇上学栽秧。

    三餐饭许憩林隈,赤脚双双泥洿回。凭寄狂夫莫姗笑,阿侬辛苦为谁来?

    这组诗描绘农妇忙碌、歇息、野餐、调笑嬉戏……热火朝天的情景。其中唱的秧歌或许就是马山民歌之类。击鼓插秧,尚未见于它书记载,这一民俗久已失传。

    刘士璋的诗文集不仅有较高文学价值,还有一定的史料价值,可补正史之阙。他对荆州的名胜古迹、历代先贤皆有题咏。如《望长湖》《雪中游章台》《承天寺大镬》《护国寺宝鼎歌》《刘公祠》等。

    《三忠诗》咏刘亻隽、何忠、钱錞。注:“今刘、钱二公墓皆在江陵,忠节(何忠谥号)墓独未闻。”

    《月留亭》诗云:谁补荆州名胜志,李侯佳句莫相违。注:“在江陵龙山,荆宜施道陈公建,取李诗'舞爱月留人’意。”

    《雨中过玉壶寺》诗云:“拨马寻荒径,丛祠入望县,人行春雨里,客到晚钟前。碧草湖边岸,黄花路外田。相逢荷鉏叟,酹酒祝丰年。”(寺在今沙市区观音垱镇玉壶村)

    《太白湖》注:湖口有高陵庙。谢按:当即高季兴庙。

    《荆州怀古八首》注“县北有雄楚楼,以杜诗得名。”“张南轩守郡,重建曲江楼。”《纯忠堂故址》“枌榆旧第挂烟幕,楚客凭墉一放歌。此日堂基归蔓草,当时题署自銮坡。文饶再相唐纲振,子孟无恩汉法苛。无限萧条怀古意,半天高柳景婆娑。”说明纯忠堂在清嘉庆时间已经毁圮,而作者将张居正比作霍光、李德裕,评价很高。

    《楚庄王庙》注:“前观察来公重新祠宇,旧有庙记及倚相碑,俱王右军书。”记载荆宜施道道员来谦鸣重修此庙,原有庙记和碑文是王羲之手笔。

    《孙叔敖墓》注:“墓与庄王庙近。”这与《荆州府志》所载地址不一,可备一说。

    刘士璋与蕲州陈诗(清代方志学家、考据学家。字观民,号愚谷,别号大桴山人。)过从甚密,自称:“蕲州陈愚谷工部往年主荆南讲席,与予最称莫逆。”(卷五《酬乔丹圃刑部韵四首》自注。)

    书中有《赠陈愚谷工部二首》,称誉陈诗“青衿雅饬宗胡瑗,绛帐尊严薄马融。”又云“江城回首瞻韩早,二十年前姓字通。”故此书卷首载嘉庆己未(1799年)秋陈诗序,卷七载《跋陈诗四书类考》,集中收有致陈诗尺牍三通,似有借重之意。

    刘士璋曾阅朱彝尊《静志居诗话》,并作札记《书静志居诗话后》,力辩“张献忠杀人之多,较黄巢百倍”之谬,曰:“君子立言有体,不以譌传没实事,不以言容闻害正道。”反映了他实事求是的精神,即前人所谓“事之所无,虽在逆贼,讵可诬乎?”(郑廉《豫变纪略》卷六。)

    十年前,笔者根据国家图书馆影印电子版点校了全书,送交湖北人民出版社,迄今尚未出版。但愿此书能早日面世,使这一珍贵的地方文献得以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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