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我在墙角边偷偷地啃着一根骨头。骨头上面还有点陈旧肉末，我装作津津有味地啃啮着。其实，啃久了，早就了然无味,乏善可陈。我之所以啃得那么欢，一是因为我确实饿了，二是希望我的举动能得到主人的怜悯，赏给我一根还未啃尽的牛骨马骨或驴骨猪骨都行啊，当然有象骨就更好了，那家伙大得叫人high。(别看我是一只脏不拉几灰不溜秋的小狗，还懂几句洋文。我的出身可是很高贵哟。说来你可别不信，我可是正宗舶来品。我的前任主人是金发碧眼高鼻深颧的正牌美国货。在我牙牙学语时乘着飞机坐着游轮带到上海的。我身上有四分之哈士奇与博美犬的血统。我既有温驯可人的一面，也有凶狠残暴的一端。不知何故前任弃我而去。现任是个泥瓦匠、勤杂工或者什么都不是。他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粗粝的大手掐着我娇小细嫩的脖子就回到了老家。)虽然我不一定拖得动，但心向往之。再不行，主人能丢给我一个鸡骨甚至是小鱼骨也照啊，哪怕就是一根鱼刺，我也感激涕零，感恩戴德，感激不尽。毕竟是主人的恩赐，我能不怀着感恩的心，我就得感谢他八辈子祖宗。主人似乎洞察了我的鬼胎，瞪着绿莹莹的眼睛，闪着蓝宝石般的光芒，然后一阵得意的狞笑，接着就扔给我一个棒槌，巧妙得紧，不偏不倚，打中了我的狗腿。于是我就折了。拖着残废的狗腿，本能地发出嗷嗷叫的天音，尖利的声音像窗户上打碎的玻璃，刺耳而悲凉。我躲进了狗屋，舔舐着滴血的伤口，权当是我红色的大餐。我嗜血而眠。但痛楚渐渐洇湿了我的内心，无法排解，只得发出呜呜的咽声，权当是我的催眠曲。我竟然在痛楚中睡着了，但被饥肠辘辘搅醒了。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透过透明的铁栏杆，我点数着闪烁的繁星。繁星朝我眨着调皮的眼睛，我也回报它一个无言的沉沦。繁星嘲笑我的无能，为何不逃出这地狱之门，还在这里苦苦哀吟，叫同类不齿，让狼族愤恨。再投给你一个石子、一个土块，甚至是一个粪坑。让你在疼痛中死亡，让你在肮脏里葬身。我一个寒颤，鬣毛直竖。顶撞着四壁的牢笼，恨不能冲出去狂奔。我的呜咽惊动了主人，他拿起杀马鞭抽打我的瘦骨嶙峋。脊梁断了，脊梁断了。我再不敢发出悲声。我将痛苦与沉闷统统埋进皮肉，藏入骨头缝里。
一个被打折了腿的狗还能嗷嗷叫着，一个被打断了脊梁的狗只能匍匐在地，寸步难行。
天快亮了，雄赳赳的公鸡在母鸡群里欢快地叫着，叫退了天边最后一丝乌云。脸盆般的太阳渐渐流露出了红晕。羞赧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少女在怀春。露珠给鲜花以滋润，那湿漉漉的模样叫人说不出的欢欣。母鸡嘎嘎着，公鸡绕着母鸡自豪地打鸣。太阳都成了你的情人，瞧那一抹酡红，就是倾心于你的罪证。说着，主人就扔过来一把砍柴刀，公鸡的脖子血淋淋，倒地噤声。
我闭上了沉重的眼睛。我一夜未眠，已经困得不行。我没有兔死狐悲的心情，却在胸头涌起一丝隐隐的残忍。叫你得意，成天围着一群母鸡，想上谁就上谁，想追谁就追谁，追不到还不罢休，围着墙根追，绕着大树追，甚至还飞到树上追，直到对方服服帖帖为止。
我开心地笑了，公鸡你也有今日。终于看见你被主人修理了。叫你一天到晚得意洋洋，无忧无虑，妻妾成群，美女成堆。想到这里却不由自主地掉下了两滴鳄鱼的眼泪，左边一滴，右边一滴。我都奇怪，我还有同情心。我不知道这泪是为谁流的，难道是为那只雄赳赳的公鸡吗？还是为折了腿断了脊梁的我而流？我知道我的心不是铁石铸就，却是结石而成的。我是没有同情心的，我不具有同情心的，我不具备同情心的物理资质。
天亮后，我匍匐前行来到主人面前，再不敢发出呜咽的声音，不管是抗议也好哀嚎也罢我都不会。我的眼边挂着两行泪珠，在太阳折射下，熠熠生辉。主人看我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似乎良心发现，忽然同情心大起，朝我扔来一根骨头。我也不敢打量这是猪骨、鸡骨、马骨抑或是牛骨，即便是同类的骨头，我也得装作欣然接受。我痛快地吸吮着，贪婪地啃啮着，有滋有味，津津乐食。主人看到我那副馋猫的样子，噗嗤一笑。这一笑让我胆战心惊，浑身筛糠。我叼着那条还未啃尽的骨头，跛着一条瘸腿，无脊而行。吃过“大餐”后，我竟然呼呼成眠。在睡梦中我变成了一条蚯蚓，被斩成几段，依然还能满地翻滚；忽然又变成了一只墨鱼，喷出乌黑乌黑的汁液，企图迷惑敌人，获得重生；再幻化成一只狼人，怀有一颗凶狠而残暴的心。在与同族的打斗中获得了胜利，从此威风凛凛。主人的棒槌和杀马鞭再也不能近身。我的威风惊动了四邻，他们纷纷捧来酒菜，请我畅饮。我豪气干云，喜气盈心。
我美梦快要成真，突然疼痛难忍。原来一个蝎子蹿入我的眼睛，吓得我屎尿失禁。我张开血盆大口，将该死的蝎子咬昏，然后得意地想重新睡眠。它打碎了我的美梦，使我虚汗淋淋。尽管是黄粱一枕，我依然觉得口齿生津，滋滋于心。
醒了就醒了吧，我再也不能成眠。我拖着瘸腿，看到一只花呢猫在抵足而眠。我突然心生愤恨，蹑手蹑脚来到她的跟前，用我的臭嘴给她一个强吻。她突然苏醒，惊惧中瞪着鼓凸的眼睛，吓得我豕突狼奔。
我看到一只乌龟在大地上慢慢爬行，它那悠闲缓慢的样子可以被我欺凌。我轻轻来到它的跟前，本想喊它数声。它却把头缩进脖子，似乎懒得搭理我。我心下气愤，一口咬住它的背壳。乌龟毫不在意，依然想前行。我索性将它弄个仰八叉。它四脚朝天，胡乱折腾。我坐在一边笑得肚子疼。山羊走近前，看到我如此行径，不禁大声发出狼吟。该死的山羊竟然还操这份闲心。我继续干着暴行，我只把它当成烂木废柴一根。一个衣帽严整的士大夫经过，陡然暴喝：狂徒，以强凌弱，还不滚开！我会以笔为枪，将你杀于无形。到时你会万人唾骂，千人踩踏，终生不得翻身。你们狗类，除了看家护院，就是仗势欺人。遇到有钱有权的主子，叫得比谁都深。呲牙咧嘴的样子恨不得将来人吞进肚子里。有何德能，在此叫嚣狂吠。我经此一吓，哆嗦着离开了乌龟，口里喃喃自语：闹着玩还不行吗？我也没伤害她。
晚上月亮出来了，我又好奇地对月吠叫。主人恶狠狠地说：该死的东西，叫什么叫，连月亮都没见过吗？我立刻哑口。
我舔舐着松软的皮毛，闷闷不乐地钻进了狗笼……
我吟诵着庭院深深，装作一个公子哥们，宽襟长袖舞东风，独留青葱向黄昏。主人不知从哪弄来了钱银，装扮得格外迷人。住进了深宅大院，养起了小蜜情人。小蜜情人身后总是尾随着狮毛小金。小金长嘴短吻，十分温顺。见到主人总是舔舐着他的红脸黑心。主人看着情人的份，送给她一个飞吻，送给她一个甜心，送给她一个温馨。小金摇摇尾巴，简直就像孔雀开屏。逗得主人呵呵一乐，十分开心。情人依偎着主人，主人缠绵着情人。情人情到深处，喘息不匀。主人更加肆行，将情人弄翻了身。小金眼巴巴地看着主人，瞅着情人，不知是走还是哼哼。情人太腻人，总是缠着要穿金戴银，稍不恩准，就闹得鸡犬不宁。主人终于不安分，赶走了情人，踢走了小金。小金摇尾乞怜，脖子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是主人亲自给戴上去的，算是给情人的赏金。
这一响声差点要了小金的狗命。被抛弃了的情人找不到泄恨，咬着尖牙利齿一使劲，就将小金的铃铛拽入了手心。她这一使劲让小金顿时胸闷头晕，嗷嗷惨叫，满地翻滚。柔顺的皮毛也变得凌乱不堪，看上去就是一条丧家的小金。好久小金才缓过劲，睁开幽幽的眼睛，眼睛里泪光莹莹。我从狗洞里旁观和侧听，看到这一幕血腥，禁不住颤抖不停。我想叫出声，想给主人报个警，哪容我多思，小金慢慢爬起身，蹒跚着走出客厅，金碧辉煌闪着她的眼睛。她无息无声，慢慢吞吞。她走到一处花阴，四下张望，还想寻到她的主人。主人已经关上了大门，大门朱漆红粉，烫金镂银。小金还想寻找主人的情人，情人跛腿而奔。哪里还顾得上她这个小小的生命。
小金躺了三天两夜，水米未进，眼看就要迷昏。我心下实在不忍。我从厨房偷来了甜饼，和波斯猫一起厮混。波斯猫睁着蓝盈盈的眼睛，同情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舔舐着丧气的小金，也打量着我的深沉。
我吐出甜饼，和着吐液还有那份深深的同情堵住小金的短唇。小金慢慢醒转过来，迷惘地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假山上流水涔涔。
过去吧，不要留恋往昔的温馨，也不要留恋主人的深圳。那里虽然有金山银海，毕竟也淹死了很多冤魂。你，就做一个流浪的小金，主人抛弃了你，也可以找个狗洞安身。
我的安慰没能打动小金的芳心，小金失落得满地打滚。曾经的繁华富庶多么让人舒心。主人的情人牵着小金在林荫大道上旁若无人，小金一会儿打滚一会儿翻身，一会儿又作揖打躬，逗得情人粉脸含春，楚腰越发婷婷。迎春花和杨柳青吐蕊，铁蒺藜和梧桐木含苞。世纪大道上花香鸟鸣，让人说不出的欢欣。小金跟着主人的情人，死心塌地，一刻不离分。情人将小金搂进怀里，在温热的小乳间任她磨蹭。小金舔着她的纤纤玉指，撩着她的欲开又合的衣襟。
这一幕已是曾经，小金不堪回首，眯着一对失神的眼睛，不知以后会向哪儿去。主人抛弃了情人，情人抛弃了她。她只有躲进墙根，任寒风吹拂她的寥落和伤心。
主人的大门是敞开的，对那些华冠美服的人。我只有躲进狗洞，悄悄地探出身，生怕打扰了主人的雅兴。
他们开着威士忌、人头马、就着意大利烤肠、法国面包，喝得天昏地暗，忘乎所以。他们喝着吃着抽着，抽得满屋烟雾缭绕，恰似神仙洞府。
那粗大的雪茄在粗大肥厚的嘴唇上叼着，就像叼着意大利香肠，也像叼着人类的生殖器。
我咽着吐沫，吞噬着满屋的烟香酒臭。我已经饿得眼花头昏，但却不发出一声哀鸣。我强忍着饥肠辘辘，强忍着这帮人类的非人做派。
我就是凭着一腔热血，满腹忠心才熬到了今天。虽然我住着狗屋，但已是今非昔比。我并不羡慕如今的豪华，但我对主人不离不弃。他贫穷时打折了我的狗腿，打断了我的脊梁，但是我还是对他死心塌地，忠贞不二。我起码不是一只在死尸和粪土交媾的罅隙里寻找生存，我尽管不受主人待见，但也不会流落他乡，任人呼来喝去，居无定所。
主人发达时，开着宝马奔驰越野车呼啸而过，我就是凭着对他那一身独特的臭气才寻到了他今天的住所。他的车上有金发碧眼的女子，有温柔娴淑的女子，有高傲跋扈的女子，有丰乳肥臀的女子，但我对她们都目不斜视，耳不旁听。我始终站在主人的一边。
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子穿着尖尖的高跟鞋，走起路吧嗒吧嗒地响，能震醒午夜熟睡的人儿。有一天，不知是谁惹得她不高兴，她从我身边经过，冷不防一脚踢向我的狗头，痛得钻心。但我连叫都没叫一声，迅速地溜掉了。我不想惹来更多的无趣和丧命之痛。
又一个丰乳肥臀的女子假装慈善，诱使我靠近她。她的两个奶子像两个气球在胸脯上高高隆起，又像两座坟，冒着腥臊和恶毒。
我低低地仰视着她，她像个高傲的女皇，就像唆使一个奴隶一般御使着我。
我看在主人宠幸她的份上，不得不靠近她。我不知道靠近她的后果是什么。她张着猩红的嘴巴，吐着狼豺一样的舌头，说不出有多么贪婪和凶狠。
等我靠近她时，她的狞笑突然收起，换作一幅穷凶极恶的模样，然后就砸过一个狼牙棒，嘴里叽里呱啦，你这个走狗，带着满身腥臭，满腹的狐疑，靠近富丽和尊贵，这是完全的不相称。叫你滚回老家去，老家在哪里，就在那穷山窝窝里。这是富人的天堂，美人的安乐窝，穷鬼只配吃哈喇子，吃屎壳郎，吃那穷山恶水。 你带着一身晦气，一脸俗气，一地的霉气，害得老娘们搜肠刮肚也搞不定搞不懂你的那个所谓的主人。这该死的金钱真他妈迷人，叫人欲仙欲狂。你的主人要是穷光蛋，一文不名，扔在大街上狗都不理。你也是看上你的主人的财富吧？别看他貌不惊人言不压众，没想到身家不菲。就这一栋别墅也够人挣个几辈子的。他那身糙肉能比得上姑奶奶的冰肌玉骨吗？为啥让他近身肉搏，还不是那几个臭钱惹得祸。现在叫姑奶奶欲罢不能。一腔欲火也只好发到你狗崽子身上了。滚吧，滚回穷山沟里去。
我似懂非懂，只看见她从猩红的嘴唇里吐出一串串符号，那符号像苍蝇、蚊子贴着耳朵飞来飞去，钻入耳膜，深入骨髓。我狂躁不已，突然朝这个浑身珠光宝气的女人狂吠，吓得女人扔过来坤包，坤包里装着风骚和艳冶。我不为所动，又一阵狂叫，汪汪汪。女人没了主意，丢给我一只高跟鞋，一根金光灿灿的手链。我还是不解气，依然没有停止吠叫，并做好攻击的架势。我从来没这么张狂过，就是主人打折了我的狗腿也没敢这么发过狂。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苍，又擎黄，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这是狗类在听人类的吟唱时不小心记下的。谁叫他写得那么好呢。谁说狗狗不聪明，只是没到发挥时。
丰乳肥臀的女人招架不住了，连连后退，退到了死角，无处可逃。我蹬着一双血淋淋的狗眼，龇着锋利的快牙，张着尖削的狗嘴，吓得女人湿了裤裆。她作最后的挣扎，拿起另一只高跟鞋拼死地抵抗。我的眼闪着寒光，我的牙闪着寒光，我的毛闪着寒光。女人就要崩溃了，一个老佣人蹒跚着走来，挎着簸箕，拎着锅铲，围着头巾。她那松垮的水泡眼突然精光四射，畜类，不得伤人！
我看到女人的救兵来了，赶紧抛下她，落荒而走。我不是惧怕那个老佣人。我是心疼老佣人。老佣人曾经被这个丰乳肥臀的女人折磨过、埋汰过、挤兑过。但她不计前嫌，毅然决然地搭救她。就冲这一点，我也不敢再造次。更何况，老佣人曾经有恩于我，在我失魂落魄，无处可去，饥肠辘辘时，是她舀来了清汤寡水填饱了我干瘪的肚皮。还有主人吃下的残羹剩炙她偷偷地捡来扔在我的脚下，温暖了我的肠胃，丰富了我的肌体。就在我几乎成为资本家的乏走狗时，是她，这个老弱的女佣用一颗善良和煦的心焐热了我冰冷彻骨的肝肠。我只能报以感激、感动、感化。是她喝止了我第一次的孽行。
我逃走了，逃得正大光明。 我没要女人的坤包、手链，更不要她的高跟鞋。在金钱践踏下，充满妖冶和风骚。
我蜷缩在狗洞里，悠闲地舔舐着卷毛，心情大好。对付丰乳肥臀的女人就该那样，可不能退缩了去。
一个脚步轻轻地过来了。凭着直觉，这是不好的预感。我知道，对付了那个女人，总有一天，主人会狠狠地修理我，如果有一天她和他重归于好的话。我也知道，他们终究会重归于好的。就凭着女人那傲然的双峰，足以征服了他，还有她浑圆的臀部，也够人喝一壶的。更为可怕的是，那女人还有一张嘴巴，两片薄唇，黑白不分，是非颠倒，那我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果不其然，蹑手蹑脚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主人。他拿着打马鞭和杀手锏，悄然而至。我知道大祸临头。我刚要跑开，一个打马鞭抽了下来，鞭子饱含怒和恨，还夹杂着些许的怨。
我负痛而逃。主人扔下了杀手锏—大砍刀，这个曾经不离左右的护身符。不偏不倚，砍中了我的尾巴。尾巴脱离了我的身体，不翼而飞。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再也不能摇尾乞怜了，最多只能摇头乞怜了。现在连摇头乞怜的机会都没有了，只有嗷嗷叫着，逃命要紧。
主人在穷困潦倒的时候，就没给过我好脸色。但我依然紧跟，不离不弃，不依不舍。
主人发达的时候，开着宝马奔驰，横冲直撞，我还是愿意为他看家护院，忠于职守。但他搬进了新家，就是如今的别墅。他本打算扔下我的，我凭着多年嗅觉，让他甩不下我。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味，与众不同。就是那种穷酸气，混杂着肮脏气，还有一种不服气。就是他发达了，依然改不了。我就是一路闻着气味寻过来的。他尽管坐着香车宝马，倚红偎翠。但骨子里散发着那股气味怎么也洗脱不掉。
主人看到我千里迢迢，一路跟来，倒也心花怒放。觉得没白养，到底恋家。主人特地赐了我一根牛骨，喜得我虎咽狼吞。
从此我闲来无事就在花园里漫步，在太阳底下睡觉，在月亮弯里彷徨。我漫无目的地行走，也漫无目的地吃喝。不知不觉养肥长壮了。毛发乌黑，头脑灵光，嗅觉敏锐，听觉神奇。
主人换了一茬又一茬的情人，也换了一茬又一茬的朋友。我都凭着敏锐的嗅觉和听觉知道来人是怀着善意还是揣着歹心。在我的吠叫中，唤醒了主人早已麻木的神经。
就是那个丰乳肥臀的女人一来到，我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她是来分主人的家产。她的意志是如此顽强。一次次被主人甩掉又一次次地重归于好，直到信任有加。
就因为我对她狂吠不止，她对我恨之入骨。总是在主人面前煽风点火，添油加醋，说尽了我的坏话。更加那次的肆意攻击，主人已经厌弃了我。我真的成了资本家的乏走狗，一个落水狗，人们恨不能得而诛之。只有那个胖胖的佣人，带着头巾的老女人，偷偷给我饭食。
主人不知何故，突然就卖掉了别墅，住进了小高层。小高层不准养狗，我就成了无主浪子。浪子是危险的，打狗队随时都来修理我。
我只好躲进无人巷陌，舔舐着肮脏的皮毛，带着憔悴和病容。一个黑咕隆咚的夜晚，一个脚步趔趄的老女人走来。凭着我天生的嗅觉，我知道是那个老女佣来了。
她看到凄凉孤独的我，扔下包裹，抱住我失声痛哭。主人被那个丰乳肥臀的女人骗惨了，骗得血本无归，倾家荡产。那个女人跟一个洋人串通了，害得他生意失败，债台高筑。他连自杀的心都有啊！现在除了酗酒就是酗酒，已经醉成了一堆烂泥，扶不起来的阿斗了。
女人远走高飞，不知去向。小金也成了流浪儿，它不够机灵，听说被打狗队收拾了。主人还说那次打你，不是心疼丰乳肥臀的女人，而是怪你咬得不够狠。
老佣人在我耳边絮絮叨叨，也不管我听懂听不懂。我只有对月狂吠，叫得星光抖落，银河失色。
老佣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身后拖着长长的叹息......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