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柳绿,菜花黄。
五十年前的这个季节,我们几个男知青,正与当地农民一起,弓腰拉犁。
那里大部分是水田,只长一季稻。秋后收了稻,田就荒着。到来年三月底,“风车吱吱把臂摇”,不停地向田里灌水。灌满了水就开犁,此谓“春耕”。
这本是牛干的活。那时生产队穷,只有一条牛。二百亩的水田,它根本忙不过来。于是乎,我们就成了牛。
拉犁,四人一组。一根麻结而成的大犁辫子,一端扣住犁头,一端可套背膀。大犁辫子中间,左右各接一根小犁辫子。小犁辫子的另一端,亦可套背膀。这样,三人在前面套背膀拉犁,一人在后面扶犁。犁扶得好,犁花翻卷匀称,拉犁的人也省力。因此,扶犁手都是有经验的老农,他们是修理地球的大师傅。
我们是套小犁辫子的,跟着套大犁辫子的走。水田不比旱地,深一脚,浅一脚,难走。深者,泥水可淹没小腿肚。陷下去,再拔上来;拔上来,又陷下去,我们走得踉踉跄跄。这时候,扶犁的就会大喊:“新农民,走稳了,走稳了!”我们走不稳,犁一跳一晃,他也扶不好。套大犁辫子的亦转过身来,对我们说:“新农民,跟我学!我怎么走,你们就怎么走!”是啊,我们走不稳,把他也拽得歪歪斜斜。
农活,多半简单好学。要不了半天,我们就走稳了。水田拉犁的滋味,全在一个“苦”字上。
春天了,我们上身却还穿着冬天穿的棉袄。岂能不穿,下身冷也!下身穿的是单裤,裤脚还要卷到膝盖头。从春天拉犁到夏季插秧,我们都是这样穿。俗话说,吃了端午粽,才把棉袄送。气温正常,还能勉强对付。遇到冷空气来袭,那就遭大罪了。七八度的低温,泡在泥水里,浑身直打颤。上来休息,寒风一吹,小腿疼得刺戳戳的,还渗出一个个的小血珠。收工回家,赶紧用热水洗,穿上厚裤子。冷空气一来就是两三天,水田里的活却万万不能停,季节不等人。两三天下来,小腿上皮肤起皱,布满小血疤。
再苦,须咬牙挺住。也只能咬牙挺住,别无选择!那时的口号是: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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