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的“情”文化

    □马经义

    【作者简介】

    马经义，红学研究专家，中国红楼梦学会理事、北京曹雪芹学会理事、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为四川国际标榜职业学院副教授、人文与外事学院副院长。主要研究红学史并长期从事《红楼梦》与中国传统文化的教学及传播工作。现已出版《中国红学概论》《红楼文化基因探秘》《红楼论稿集》等红学专著八部，发表论文六十余篇，研究著述四百余万字。

    我国的四大名著，都有各自标榜的思想核心。《三国演义》在于“忠”，《水浒传》出于“义”，《西游记》基于“诚”，而《红楼梦》标榜的一个字是“情”。那么，《红楼梦》中呈现的“情”有文化根基吗？换言之，在中国文化中，有“情”的文化基因吗？答案是肯定的。

    先看儒家。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始，儒家思想便成了传统主流文化。儒学不单纯是一种哲学或宗教，而是一套全面安排人间秩序的思想系统。大到国家江山社稷，小到个人生活起居，儒家思想无处不在，渗透到华夏的每一个角落。从表面看，儒家只讲究“仁、义、礼、智、信”以及“三纲五常”，其实这是把“情”伦理化、道德化了。试想，没有情的支撑，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么？没有情的支配，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么？没有情的推动，有“己欲达而达人，己欲立而立人”么？

    再看道家。道家推崇“自然无为”，“无为”并不是无所作为，而是“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这是顺应自然万物本性的天地大爱，是把人和世间万物融为一体的敬畏之情。所以在《红楼梦》中你常常能看到贾宝玉以“人化自然”的眼光给自然万物以人的地位，也常能听到“不但草木，凡天下之物皆是有情有理的，也和人一样，得了知己，便极为灵验”这样的话语。

    最后看佛家。佛家有情吗？有。“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佛若无情，便不会以“普度众生”为宗旨，也绝不会立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愿，更遑论大慈大悲救苦救难了。

    综上，在中华文化中，“情”是“天人合一”的核心，是华夏文化的特色和精髓之所在。这也是产生《红楼梦》中“情”的文化基因。

    《红楼梦》开篇即言“大旨谈情”，而作为小说浓墨重彩的男主人公贾宝玉，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物，都只有一个尺度标准——有没有“情”。当然，这种情并非儿女私情那么简单，而是对待世间万物的一种态度和审视人间秩序的尺码。书中写贾宝玉看见燕子就和燕子说话，看见鱼就和鱼说话，仰望星空便长吁短叹，凝视花谢便悲伤叹息……因而常被人说成疯疯傻傻，其实，这正是“情”文化基因在贾宝玉身上的一种呈示。用脂批的话来说就是“凡世间之无知无识，彼俱有一痴情去体贴”，也即“情不情”。

    周汝昌先生曾言：“情是心之最高功能与境地”，“人必有情，情之有无、多寡、深浅、荡挚……可定其人的品格高下”。贾宝玉对待世间万物的这种大爱，可以说，尤得情之正。即如李希凡先生所说：“而我又以为宝玉‘情不情’，却更是作者在‘儿女真情’的境界中具有时代意义的新开掘，也是贾宝玉这一典型形象内蕴的最富有魅力的个性特征。”

    可见，《红楼梦》中的“情”文化有其产生的基础，而“情”文化基因在男主人公贾宝玉的身上又体现得最为充分。

    那么，到底什么是文化基因呢？笔者概括为：文化基因是一个民族所秉承的价值观、人生观以及优良品质在族人身上幻化成的举动、认识与思维，而这种举动、认识和思维会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自然流露。文化的本身会随着历史、政治、环境的改变而改变其外在的面貌，但是文化基因是永恒不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