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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2月01日 星期一 第A08版:月光城
麻和桑,是在一起的。两种植物合起来,有一种混合的植物清香,还有一个很农耕的词:桑麻。
  陌上青青。桑是常见的一棵树,婆娑在《诗经》的风中,与蚕和丝绸有关,而麻却是一个隐者,逍遥在不为人知的丰腴膏泥,莹莹水泽。
  麻可作纸,质地坚韧、厚实。南宋词人刘克庄的“三麻九制笔如神”,在纸上游龙走凤。唐宋时,一纸任命诏书,用黄、白麻纸书写,上面密密麻麻,或抑疏朗简洁,临危受命,赈灾济贫,不知写过谁的名字?
  陶渊明的《归园田居》,“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我麻日已长,我土日已广”,二三闲人,盘腿而坐,闲聊农事家常,描绘了恬淡的乡居时光。
  儿时市河,河上有船,岸上市井,坡上遍长野苎麻,麻生街衢旁,丛叶高密。儿童躲身其间,捉迷藏,流连忘返。野麻地里,光线流影,绿意盈盈。坡上,麻根筋络凹凸连横,抱岸而眠。
  野苎麻,《纲目拾遗》记载,“生山上河堑旁。立春后生苗,长一、二尺,叶圆而尖,面青背白,有麻纹,结子细碎,根捣之,有滑涎。”《蜀本草》又说:“苗高丈已来,南人剥其皮为布,二月、八月采。江左山南皆有之。”三国时陆机《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根地中,至春日生,不岁种也。”交代了苎麻为多年生草本植物,不需每年重新栽种。
  草木茂盛的城池,雨水充沛,野苎麻在温润中欢愉生长。
  苎麻作为纤维提取作物,茎皮可以用来制绳。一条绳子,纤维蘸水,当麻受力绷紧时,水雾珠霖,腾腾四溅。三四纤夫,拉着船,走在草密水阔的高岸,或将一条船,如拴驴扣马,系在河边那棵歪脖子老柳
  树上,静静泊岸。
  人分高婑胖瘦,绳分长短粗细。
  粗麻绳,力拔山兮。除了拴船,也可用来吊装重物,或者在山间架起一道绳索桥。上小学时,老师经常组织我们拔河比赛,两端各二三十个学生对抗,小手紧攥,用尽吃奶气力。
  细麻绳,一缕纤细,可以绑辎重货物,系精巧细软,捆嗷嗷猪崽,束活蹦鸡鸭,绳有纤维绒须。以前在乡村镇市,常见农人拎一摞茶食走亲访友。细麻绳,呈十字状,将那些花花绿绿的盒装茶食糕点,捆扎结实,有棱有角,余出的一段,绾一个活扣,挂于车龙头上,晃晃悠悠,招摇过市——这是细麻绳所带来的规范、约束的管理效用。
  苎麻也可用来编织麻袋,散发着植物气息的麻袋,纵横经纬,将米、麦、谷物等装入其中,一只麻袋渐渐鼓起,饱满丰盈,运送到很远的地方。我见过农人用笔墨在麻袋上写字,极像交作业的小学生,在本子上,工工整整写上自己的名字。
  夏布,用苎麻纯手工纺织。《诗经·小雅》中有专门记录麻料脱胶工序的:“东门之池,可以沤苎。”麻经脱胶、漂白、经纱、刷浆编织成布。神农誉麻,史称“富贵丝”,西方称它为“中国草”。
  三伏天穿过一件亚麻短袖,大汗淋漓,却吸汗透气。亚麻为料,是一件会呼吸的衣裳。化纤年代,人们寻求返璞归真,亚麻衣裳也是文人的散淡行头,一种文化符号。
  一根麻绳,到底能承受多大的重量?这取决于麻的韧性和拽劲,纤维的拉伸、延长,承受着生活的竞争拉力。某个晚上,我在灯下写字,恍若听到麻绳内部所发出的,痛苦撕裂般的声响。王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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